父亲和母亲的见面很短,不过一个下午的光景。他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正逢若初打饭回来。剎那间,若初有些怔住,这么近的距离她才发现父亲的形象和记忆里相差甚远。眉毛因为这么多年的历练已变得稀疏,剃了胡须却掩盖不住苍老,皱纹像是扎了根的爬山虎爬满了他消瘦的脸庞。身体是单薄消瘦的,眼神是空洞乏力的。正如她希望的那样,他过得并不好,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会觉得心痛?
父亲看到她,嘴角渐浮笑意,笑容慈祥到让她想钻进他的怀里,哭着喊着要诉说这么多年的憋屈。可是她的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她的眼眶泛红,她终究还是小气的,她原谅不了他!
最后还是秦骁走了上来,〃伯父,吃了饭再走吧,饭若初都打好了。〃
〃不必了〃,父亲摇头,哽咽着说:〃我忙着赶飞机,你们吃吧。〃
父亲又像当年一样,迈着大大的步伐准备离开。可是这次他的步伐不再那么迅速,若初也没再犹豫,她快速追了上去,把手里的盒饭递给了他,〃飞机上的饭菜贵,这个你拿去吧。〃
父亲干涸的眼泪再次喷涌,他接过盒饭,无力地跪下来,终于说多多年来一直想说的:〃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亏欠你太多。〃
秦骁上前扶起他,〃父女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也不存在谁亏欠谁。伯父,若初不会怪你的。〃说着,他挑眉叫若初示意。
若初却别过头去,不是秦骁说的不对,只是不想让父亲看到她的泪,然后让他更愧疚。
父亲临走前,对秦骁说:〃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像微然一样。〃
〃好,我答应您。〃秦骁毫不犹豫坦诚回答着。
微然,微然,又是微然?若初顿觉脑子一阵爆炸似的疼痛。
母亲当天晚上就走了。她走的很安详,嘴角始终留着一抹笑意。若初告诉自己,母亲这一走虽然快乐消失了,但同时疼痛也消失了,她不应该难过,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她更多爱她一点,再也没有把她的快乐当成自己全部的幸福。
其实若初不知道的是,就在母亲走的当天晚上。在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上,一位乘客因为心肌梗塞而猝死。
母亲一生最奢靡的一天就是在葬礼上。那天,不但学校领导来吊唁,而且还来了许多若初叫不出名字的母亲之前的学生。他们大多已功成名就,逢年过节都没给母亲寄过半张明信片,想必这次能来多半是靠了秦骁的关系吧。
送走了母亲,若初便又回到了吊脚楼休息了几日。再过几天,这房子就会被学校收回去,恐怕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进来。她想用这几日努力保存些温馨的记忆,好让自己的人生不会孤单。她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修剪沐浴在阳光里娇艳的鲜花。品一口茗茶,偶尔空中会浮现母亲慈祥的笑容。母亲朝她招手,她则会傻傻地对着阳光笑,笑到眼泪落下来。微风徐徐,整个夏日因此变得更加繁盛。
这几日,秦骁也没上来找她,但她知道其实他一直在某个地方默默关注着她。临去n市的前一个晚上,若初特地做了一桌菜,以表达对秦骁的谢意。她买红酒点蜡烛绝对不是弄什么烛光晚餐,只是因为她不能喝白酒而且点灯的话她又要重新交一次电费。打电话给秦骁,他说他会迟一点到。
八点一到,秦骁准时出现。他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当他看到萤动的烛光时,眼若秋波般闪动。若初示意他快进来坐下,他却一把抱住若初,〃若初啊,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要是若初把她弄烛光晚餐真实的目的说出来,恐怕某人就要翻脸了吧!所以若初立马收紧口风,不多话时就不要多说。于是她默不作声地看着秦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正是她昨天交给学校领导的吊脚楼的钥匙。
若初接过钥匙,笑问:〃给我的?〃
〃只是暂时借给你,不过,借期是七十年,而且不要房租。〃
若初戏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我是绝对不会称赞你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的!〃眼角泪花荧荧。
秦骁没有去揭穿她,又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盆仙人掌。小小的仙人掌顶着黄色的花瓣,饱满得像把撑开的油纸伞,粉嫩而醇香。〃我说过要把她养大给你做嫁妆,现在它都开花了,你还不嫁给我?〃
〃谁,谁要嫁给你了?〃若初推开他,继续口是心非,〃就算我要嫁人,也不一定是嫁给你。〃你又没向我求婚!(点手指,委屈中)
〃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你周围的单身男士可就我一个!〃
额,这还不是你孤立她的结果!若初赶紧扯开话题,〃总裁,快坐下吃吧,菜凉了不好吃。〃
秦骁笑着坐下,夹了一块鸡翅,〃若初,你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若初仰头张望,找寻那个害羞的傻蛋。
〃那你为什么会脸红?〃
〃废话,喝酒能不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