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是癔症。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是不存在精怪的。”我抱着酒坛子坐在荷花池边,对着坛子灌。糯米酿的桂花酒乃是吴州一大特色,入口又香又甜,使人完全察觉不到酒气。等到后劲上头的时候,人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别的是癔症都罢了,我舍不得你是。”
“不是的。天地造化,万物有灵。”他说。“凡人所看不见的,并非不存在。”
“能看见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但凭这一桩,我都要感谢自己这幅天生病体了。”我笑吟吟地说。“可是人心总是贪婪的……”
我说着说着,又开始喃喃自语:“我总是希望,你若与我一般为人该多好……看得见,摸得着。况且这样一来,我就不必忧心长辈们想方设法地给我塞姑娘了,直接把你推出去挡箭——”
说道最后一句显然就是调侃了,我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神色却很认真,坐下来牵起我的手,十指一根根细细地吻过去。
“和你一起为人做不到,”他说。“但是我知道还有一个法子,能让你达成这桩心愿的。”
“你想要所有人看得见我站在你身边,我可以为你成神。”
我蹲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盯着荷花盆抽烟。
事实上我觉得抽一根已经很难表达我的心情了,我想夹一排。
你说好端端的花儿,怎么说成精就成精了呢?
我一边抽一边把烟圈照着蛋蛋的立叶喷过去,喷着喷着强迫症上来了,一定要把烟圈喷得又大又圆套住整片立叶才满意。隔着花盆站在我对面的少年蛋脸色很不好看,可能是因为我他本体脸上喷烟圈的行为有点羞辱y。
“蛋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我喷着烟圈说。
“文泽之,我的名字叫文泽之。”蛋蛋——好吧,文泽之说。
我说:“好的,文泽之——你到底是不是菜菜?”
文泽之脸色一白,看着我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种话对碗莲可能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在碗莲的世界观设定里问他是不是菜相当于直截了当地骂他杂种。
“不是。”文泽之垂下眼睛,小声说。“文心雕龙自育的浣纱苏娃,第一代。”
我手里的烟头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在路边捡了个乞丐,拿回家洗洗干净剩饭剩菜给一点儿,结果不小心养出来一个皇亲贵族。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这样问你的。”
文泽之:“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他说是没有怪我,但我还是忒心虚,紧张。一紧张我又作了个大死。
我说:“我我我我听说过浣纱苏娃!品种那么珍贵开出花来是不是也特别漂亮?你能开朵花儿给我看看嘛?!”
文泽之脸刷地就红了,红得我以为他一秒变异成红花三百重。他又羞又恼地瞪了我一眼,一下子没影儿了。
夜风习习,我像个傻逼一样蹲在阳台上和花盆大眼瞪小眼。
卧槽为什么我让你开花你一言不合就完失踪?身为一朵碗莲你居然不想开花,这跟菜菜有什么区别?!
我把烟头从地上捡起来又吸了一口,怀疑自己可能种了朵假花。
第5章
五
哥们送我的四百年老煤球被我泡成了精,可把我给嘚瑟坏了。
这桩牛批事我逢人就说,说得见过我的人都纷纷觉得我中了邪。哥们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药别停,没事去心理辅导室看看,那里漂亮妹子多。
我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感觉自己棒棒哒,随时随地旋转跳跃爆炸开花。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东山居游戏公司过来我们学校校招的时候我去参加现场笔试,考游戏场景设计。个人信息毕业院校那栏我提笔就写了个宿迁大学,然后赶紧像傻逼一样擦掉,擦的时候想的居然不是写错了而是文泽之还没有开花,不能摆脱菜菜嫌疑,我可能还没有从宿迁大学毕业。
现场考核题目是书香门第,我提笔刷刷刷就画,两个小时的考核时间我一个半小时完成作答,屁颠屁颠拿去交卷。
宣讲人坐在第一排,有来应聘的学生拿考卷交给他看他就点评两句。我也把我的答卷拿给他看,他看了两眼说造型能力还行,设计感还差一点,这个院子看着太写实,没有特色。你设计一个场景要考虑周全,它的设计理念故事背景,这些都有想到吗?
我说有的。雕龙园,始建于明,由退隐的朝臣文从礼设计建造,从设计到完成历时十六年。我画里的雕龙园水华轩是文从礼为他最宠爱的幺孙文长生设计的,文长生爱莲,在水华轩种满了塘莲和碗莲,还自育了很多新品种。
一大段话脱口而出之后我自己都愣了,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能忽然说出这堆话。宣讲人拿着我的考卷左右端详,说可以的,回去发一份电子作品集给我。
我回去就上网查了一下浣纱苏娃。
关于这这个古老品种的碗莲资料少之又少,它出现的时候通常都和“雕龙园”,“文长生”这两个名字列在一起。
雕龙园的少主人文长生是个真真正正的风雅之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一不精,其中又尤爱养花,花中又尤爱钵莲。他不到三十年的短暂一生中做了两件值得历史铭记的事,一件是培育出了传说里的碗莲中仙“浣纱苏娃”,并著作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