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涵沉默了一下:“你是长官。”
“那是对别人来说──别告诉我你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做我的副官。”
程亦涵勉强笑了笑:“在思考方面,我非常勤劳。”
“其他方面也一样。”江扬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自我称呼的微小变化,“情报科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这是奖品。”一只丝绒的小盒子递到程亦涵手里,沉甸甸,还带一个有私人花押的封签。
“不要。”程亦涵果断地推了回去,“情报科不是用来讨赏的,更不是用来跟你较劲的,江扬,那是你我的事业。”
江扬意味深长地笑。
比他小三岁的程亦涵气鼓鼓地说完,愣了片刻,忽然懊恼地恨不得抓过江扬来揍:“我说事业?”
江扬大笑:“对。”
“狡诈。”程亦涵忽然觉得失言的无奈里还有一丝释然,只能拿笔记本出气,奋力扔到墙角去,“为什么是你!”
江扬递过那个小盒子,一字一句地更正:“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比江立那份好。”
程亦涵叹了口气,还是接过来。他在这一个月内明白了很多道理,比如责任,比如事业,比如兄弟。虽然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虽然磕得青紫连片,但他始终不曾害怕过。父亲说,那是因为身边的人始终在。
盒子里是一根精工的笔,同时有红、黑两种水性签字尖和修改材料常用的树脂铅笔尖,最特殊的是,笔杆上刻有程亦涵的签字。
“要重一些,要灵活,要多用,要典雅,要结实。”江扬像个勤务兵一样背诵着程亦涵这外挑剔的人的要求,“我到的第一天就约了工匠,提前拿到以后发现还有一点不合要求。”他看着程亦涵笑道:“我记得我伟大的副官说,要有个性。于是才找人‘偷’了你的签名,加上去了。”
程亦涵把它拿在手里玩儿:“这下好了,再被你扣到没钱吃饭,就当了这个宝贝。”
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略带一点点歉疚地笑了。程亦涵把笔放在衣袋里,拉开门,指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训练馆:“指挥官,请。”
飞豹团就像一个孩子,带着试探迈出第一步之后,开始跌跌撞撞地走下去,终于在磨破了脚底之后,找到了合适尺码的鞋。江扬的工作很快重新步入正轨,在时不时的加班熬夜和偶尔疯狂一下的休假里度过。程亦涵再也不在上班的时候紧紧关上与指挥官办公室之间的隔间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自我研发出了一种叫做“脾气”的东西。对此,江扬觉得非常开心,虽说原创的基本都有不易察觉的缺陷,但是程亦涵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他时常对江扬的计划提出尖刻的反驳意见,毫不留情;但处理内外事务交接的时候,却懂得坚定维护江扬的每一个字;他习惯了当着外人的面称呼“长官”,私底下仍然会为了外卖送来的最后一块点心的归属问题,大幅度地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的“江扬哥哥”。
凌寒显得更加特立独行一些。错过了春季的入职时间,凌寒的报告始终悬在国安部和飞豹团之间,弄得两边的人事科都非常郁闷,医疗保险、出差经费、饮食起居、日常补贴,全体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放,只得在类似老大爷的缓慢太极推手里互相装糊涂。
临近毕业季,程亦涵一再要求的飞豹团扩容报告终于得到了陆军的审批结果,数额让人心旷神怡。江扬立刻批了一个招新审核小组去各处搜罗人才,通讯通路和财政行政大门,优先为他们敞开。这倒让本来忙着集训情报人员的凌寒成了闲人。
夏日午后,凌寒午睡刚醒,睁眼就看见墙上有只大壁虎,顿时玩心大发,准备给捉下来。架好了凳子才发现江扬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学着程亦涵的样子摇了摇手:“欺负它干什么?”
凌寒笑出来,翻身下来:“长官。”
“一起去吃下午茶。”江扬伸手一指窗外。两辆旧单车正乖乖地等在那里。
第五十七章:下午茶
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显得更高更凌厉些,黑色头发的那位则是温和灵敏,他们并排在几乎无人的近郊公路上画着“之”字,离繁重的公务和刻板的军队越来越远。
天晓得江扬怎么找到了林间的一家咖啡店,纯木屋,咖啡都要现磨现制,一杯简单的当日例咖就等了至少半个小时。两人都没穿军装,因此和店里来林间写生累了歇脚的那些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阳光很刺眼,透过了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到地面却只剩一个光斑,凌寒的指尖敲打桌面,追逐因风动而起跑的光影,微笑。
“入职确认,真货。”江扬递过一张对折又对折的纸。
凌寒微一点头,就要签字。
江扬的手掌盖住空白。
凌寒抬头瞪住了他:“到底不愿意接纳我,还是在等我洗掉所有脏色和灰调子,重新开始构图?”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果然是上好的咖啡豆,单闻香味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店里没有什么人,凌寒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不是和国安部赌气,更不是自暴自弃,我选飞豹团。”
“谢谢。”江扬松开手,“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说。”
凌寒签下自己的名字。他记得加入外勤组的时候,他先签了字,那时候10岁,写楷书,工工整整,但是“寒”字写得有点大,超过了划线。旁边是父亲的签字,沉稳坚定,像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