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愣住,蓦地回头看向秋月白。
“是我。”秋月白看向凌霄,道:“本不欲瞒你,江湖有三物早不必存于世,以血祭刀之术,以引续命之法,以药开穴之道。或是伤人或是伤己,留它何用?有了它们便有了贪欲,江湖人人妄想得之,为此起多少腥风血雨。我灭他一门,既是报当年母亲早逝之仇,亦是要毁了这有违天道的祭刀术。”
“师父……”凌霄目光闪烁。
秋月白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只是到了这样的关头,五味杂陈齐上心头。当年狂妄,怎不多思量稚子无辜。倘若没有自己一意孤行,凌霄是不是就不用年少漂泊吃尽苦头。一手造就他,何尝不是一手毁过他。
“事实如此,霄儿。若你是吴家后人,我便是你灭门仇人。”秋月白拢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掐紧,强撑着平静道:“江行之与我仇怨几多,我誓要取他性命。至于你我间的恩怨,待此事了结之后,要杀要剐皆由你。”
“秋月白。”凌霄眼神骤冷,道:“你当初收留我,亦是因为我是吴家后人?这么多年,你只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愧疚?”
秋月白猛地抬头,却是无言。于他心中,凌霄就是凌霄,是徒弟是孩子,亦是孤寂岁月里的陪伴与温暖。简单的“愧疚”二字如何能道尽十年光阴,这样的诘问太过伤人。
“凌霄少侠,敌我已明。你莫不是当真听他的?我这师弟绝处逢生的本事可是一流,你若是错过机会,将来再想杀他怕是不易。灭门之仇还容得了一拖再拖?今日你手刃仇敌,方才一切我都不与你计较,出了大洪山,你依然是我穹武盟的座上宾。”江行之心里畅快,他江昕脱胎换骨重活一回又能怎样,还不是再受上一回众叛亲离的苦。
凌霄负刀于身后,头也不回,步步走向江行之。
江行之看着凌霄走近,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剑抵于身前。饶是如此仍是抵不住鹧鸪天来势迅疾,血光四溅,从江行之腰腹到右肩狰狞一线。
“你!”江行之身形如鱼滑开,冷汗从额角落下,倘若方才再慢上一步,此时他已被鹧鸪天开膛破肚。
“多谢江盟主提点。”凌霄抖落刀锋上的血,道:“若非如此,我倒不知当年救我于水火之人竟是我师父。”
“你说什么?”
凌霄冷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中刀:“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吴家人,我不过是吴家的祭刀奴罢了。当年吴家灭门时,是我亲手杀了自己的那位小主子换了一条生路。我本非良善之辈,师父行事如何,我何来资格评判一二。你也休拿往事来恶心他,你欠他的拿命偿,我欠他的,自有余生偿。”
“江盟主。”凌霄刀锋做一线,掌心抚刀背,“我实在不想你这张嘴里,再说出关于我师父的任何一个字了,所以……”刀挑血光如冰雪拂胭脂,只见残影折枝,刀刀入骨誓要夺命,已近疯魔。
萧洄挑剑要阻,却被秋月白拦住。听闻凌霄一番话,沉积心底多年的磐石似随风烟消云散,叫人一时间百感交集。昔年往事走马灯般在脑中翻得急,最后落下的满心的熨帖与动容。
雪净鲛绡落刀尺,大珠小珠飘随风。这一次萧洄明显感到不同,方才交手虽觉秋月白剑法卓然,但并非不可破。只是眼下秋月白的速度提升一倍有余,似摆脱了某种雾障,对剑招预判精准的可怕。而萧洄修出世剑法,这些多年几乎心无旁骛,剑法更加纯粹,两人一时间不分伯仲。
江行之这边却扛得辛苦,他虽剑术造诣比不上秋月白,但凭着对江家剑法的熟悉和对同门师弟的了解,仍有几分回转余地。可对上凌霄就不一样了,双刀流本是狠辣的打法,大开大合的招式端是凶猛。凌霄一颗心里装满了秋月白,那点往事已从蛛丝马迹里品出个苦楚来,便是不细想,亦猜了个八九不离。叫他如何不恨?
凌霄足下步伐一摇,整个人已绕至江行之身后,鹧鸪天刀锋一点,力达刀尖直挑江行之脖颈。右手浪淘沙截刀阻住他上手中剑,双刀配合紧密,几乎寻不到半点破绽。江行之运足轻功避开致命伤,饶是如此也落得全身伤口遍布。
“萧洄!你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江行之眼底掠过几分惊慌,高声呵道。
逐雪剑剑锋一转,拼着重伤杀回,及时挑开鹧鸪天刺入心口的一刀。萧洄反手一掌将江行之拍开数尺,道:“还不快滚。”
江行之有些喘息的机会,非但没有抽身而去,反而从袖中取出寒玉盒将里面的丹药吞入腹中。那丹药呈黑紫色,吃下去的瞬间江行之神色癫狂,纵声大笑道:“昕儿,这就是你要毁去的以药开穴之道,服用罢可冲十八武穴,也就是你所谓的根骨天赋!你有的,旁人为何不能有?”
秋月白眸色沉沉,眼看着江行之面色浮现不正常的酡红,随后全身骨骼咔嚓作响,持剑的手痉挛不已。江行之眼神愈发疯癫,他一生所求为何?不过是求居于人上,他是孤儿被江家主捡回收养门中,偏是个敏感多疑的性子,稍落人后便觉难捱。习武资质平平便成了他的心病,眼看着同门师兄弟皆比他强,心里便像是扎了根刺。如今他地位权势样样不缺,可武学上的平庸却骗不得人。他怎能甘心?
凌霄刀锋翻出缭乱的刀花,丝毫不惧地迎上江行之的剑锋。江行之嗑罢药只觉得一股燥热传遍经脉,反手抵上刀锋。刀锋五转,震如大浪怒号!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