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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只是低着头像一个被老师训斥的孩子那样,规规矩矩地说:【我不知道……可能……】
白鹿原突然觉得很失望。
他心里的那只小野兽咆哮了一阵,又沉沉地睡过去了。本来无端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这么熄灭了。
他其实不是想问这个——连屏幕都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嗯?
——你真的喜欢我么?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一直盗我的文?
……
……
……
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有的人文人习气就是这样重,自负清高,明明内心已经在嘶吼却无法言说……他觉得自己总是不一样的,和那些公然跑到百度贴吧和盗文楼楼主吵架的作者完全不一样。
他永远也不会对猫球球明明白白地问出:“为什么?你既然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一直要盗我的文?——”
这句话永远存在他心底骄傲的沙漠里。
白鹿原低垂着眼睛,慢慢打下一行字:【那就这样吧。】
他把qq关掉,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猫球球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个qq对话框灰了下去,灰得那么快——他离线离得那么快,简直比从寝室窗外吹进来的风还要快。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他无意识地拉了一下连帽衫,深深的眼睫隐藏在阴影里,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那行未发出去的字:
【可能……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老白你咋能这样呢?帮我上课还需要理由吗!”——屏幕在办公室的另一边,悄悄探了探脑袋;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来看,院长在电话里急得快哭了。
“我不想上这堂课了,你找别人吧。”白鹿原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整理着桌上摊开的书法课工具。
“不行!!!老白你明知道我回不来……现在怎么找别人!唉哟我草,我现在在开会呢!”
白鹿原皱了皱眉头:“我是真的不方便。”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院长劈头盖脸地说,“你又不是不会写字!书法课嘛!你在讲台上随便写两笔然后让学生自己练就够了!只要两个小时就上完了!这有什么不能上的!——别和我说你临时有事,谁不知道你们财务处现在清闲得很,当初不是说好了让你帮我上一堂吗?你现在怎么就……”
他把眼睛又垂下去了:“我不想上了。”
“不可能!”院长内牛满面,“我现在怎么找别人啊!哪有这个时间!你又不早说!老白算我求你——”他的口气突然强硬起来了,“你要是不去,这堂课就没人去了!我找不到别人!到时候没人上课,你看着办吧!——”
啪一下,电话挂了。
白鹿原冷着脸看了一会儿手机,直到手机被他看得发毛了起来——终于,他冷哼一声,拎上东西,摔门而去。
这个时候的校园,太阳光都有些懒,林荫道都静悄悄的。
白鹿原心情烦闷地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直到第二次上课铃打响,才慢悠悠进了门——一个看起来长得特别乖的、梳整齐马尾辫的,他猜是学习委员之类的人物,一下子就站起来,特别诚恳地说:
“您是白老师吧?院长已经和我们说过啦——”
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点了点头。
学习委员转过身去对大家说:“这是今天来代出差的院长教我们书法的白老师!”
“——啪啪啪啪啪啪!”
学习委员继续说:“院长说过了,白老师的字是全校写得最好的老师之一,我们大家欢迎!”
“——啪啪啪啪啪啪!”
学习委员还在说:“今天是白老师第一次来我们班代课,大家要认真练字哦!”
“——啪啪啪啪啪啪!”
白鹿原已经被拍晕了——虽然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一时脑袋发热接了这种代课,即使那个时候心里对某个连帽衫少年有所期待……现在也已经很后悔了!
他懒得去想为什么猫球球隔了一个月以后突然又主动跑来找他说话了……也许是因为顺利融入了网络社交圈,变得开朗了的缘故?
就像昨天当众……那样。
——说来他进入这种公共社交场合还是因为自己呢。
——但是谁信啊。
他懒得想这些了……连扫视一眼全班同学都懒。
他兀自走上讲台,打算把手里的东西放上去——好久没讲过课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生疏呢……
然后——咔。
全班同学发出了一种低低的……被压制的哄笑。
白鹿原很狼狈地一只手扶在了讲台下面的桌子上,很狼狈地想:擦,第一次来上课就差点摔倒了,果然流年不利……
学习委员在后面很大声很诚恳地说:“白老师,小心啊!”
她的话仿佛一种开关似的——班上的同学又惯性地鼓起掌来:“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虽然他知道这是在鼓励他这个新来的代课老师,但这还是很令人尴尬!
然而,片刻以后他就听不到那种如雷贯耳的、被院长这种习惯性领导发言带出来的班级所训练有素的掌声了……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老师……不要紧吧……”
这声音化成灰他都能再认得。
白鹿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讲台边坐着的少年。他还是戴着连帽衫,睁着一对圆圆的黑眼睛,有些茫然和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