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白天搁在化妆间,晚上被江一偷偷摸摸带进宾馆。他跟薛岩住一间,伍旭偶尔会带着酒和小菜来找薛岩喝一杯,闲扯些犊子,江一插不上嘴,自己在旁边撸猫,支着耳朵听他们聊。
伍旭跟薛岩什么都说,也不介意江一在场,有时候吹吹牛逼,有时候聊聊本子,偶尔也聊下哲学和诗歌,更多的时候谈电影,但谈起电影就要吵起来,经常因为今年的金棕榈够不够格啦、哪个热映片子口碑爆棚实际烂得要死啦、或者是对某部经典电影的影史价值各执一词啦之类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江一听不太懂,感觉他们像神仙打架,他第一次知道爱好一样的人也能有聊不完的天和说不完的话。
伍旭偶尔也会和江一说几句,问他一些对片子的意见。江一就很诚实的回答,他看过好几遍剧本,确实看不太明白,说感觉很像以前室友带着他一起看的寺山修司的电影。伍旭就哈哈大笑,说你小子也太抬举了,我哪比得上寺山修司十分之一。江一说,但是我觉得你很厉害,不是说客套话,就真这么觉得。
伍旭喝了口酒,正常,我们搞先锋的,唬人是唯一本事。
拍摄进度比计划中要慢,伍旭的电影实验性太强,很多镜头单是拍几遍出不了效果,就要一边拍一边摸索改进,无所不用其极,江一看着他们把摄像机绑在各种道具上,在片场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设备摔坏大家都要卷铺盖走人。
拍摄延期半个月,经费已经见底,投资商一分钱也不愿意多给,伍旭就自掏了腰包把空填上,几乎要倾家荡产。这半个月里紧赶慢赶,每天收工都快凌晨三点,凑活睡三四个小时就要起来继续干活,有时候还会通宵,大家稍一得空就趴片场睡觉,伍旭之前从不让小演员熬夜,现在也不得不留他们加班到12点,饶是他这么好的脾气在片场也没少骂人,小朋友有时候被吓的哇哇大哭,江一就去化妆间把33抱出来逗他们玩儿。
辛苦,但是充实。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一对未来满心憧憬,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很少有这种感觉了,他跟薛岩说,伍哥这么拼,成片出来一定不会差的,大家都会看到伍哥的天赋和努力。
薛岩说,希望吧。
江一跟薛岩学了两个多月,摄像机基本摸清门路,杀青当天的戏薛岩分了一个固定机位给他,江一在心里欢呼,表面上却装得严肃冷静,任务很简单,也完成地兢兢业业。
剧组所有家底被掏了个干净,所剩不多的预算还要拿去继续做后期,杀青宴都开不起。本来编剧老师打算掏腰包请顿火锅了事,结果当天彭树从加州风风火火回来探班,带着三锅麻小和一箱啤酒空降。
彭树把蛋糕插好蜡烛推到薛岩面前,江一才知道今天也是薛岩生日,薛岩笑笑,闭上眼睛许愿。江一没想过薛岩是吃生日蛋糕时会许愿的类型,他觉得按照他的性格应该直接切蛋糕,蜡烛插不插都无所谓。薛岩左手叠在右手握成拳抵在眉心,这个姿势和江一一模一样,好像真的相信现在心里说的话将来能够成真。江一扭头看彭树,彭树正认认真真的看薛岩许愿,对方眼睛睁开,彭树就把视线挪走。
江一顿时心领神会。
江一又想李粥粥,这两个多月李粥粥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江一拍了照片发给他,说,我去剧组工作了,今天杀青,很辛苦但是很有趣。
李粥粥没有回复,江一失落,一边又骂自己犯贱。
他们的片子没有档期压力,伍旭就把素材带回家自己慢慢剪,剪完再拿去调色。
江一重新回到失业状态,这几个月吃住都在剧组,倒攒下了一些钱,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薛岩和江一合作很愉快,说以后有活再叫他。
董佳琪儿子呱呱落地,健康可爱,母子平安。江一提着水果牛奶和各种补品去看她,正巧遇到李粥粥在门口抽烟,看到江一过来也没掐,江一客气的打招呼,李粥粥不耐烦,说你现在这什么意思?要跟我做回朋友是吗?江一掂着一堆东西,手足无措,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走。李粥粥扔了烟,接过江一手里的水果和牛奶上楼,放进屋里之后蹭过江一肩膀就走了。董佳琪躺在床上还很虚弱,孩子在旁边的婴儿床里,江一摸摸他的脸蛋。董佳琪也没问他和李粥粥怎么了。江一给她看薛岩拍的33的照片,董佳琪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它现在叫33,江一说,是你也是佳岚。
董佳琪说,等我这段时间过去,身体养好了,就在家重新写写剧本。
江一点头说,好,那就太好了,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