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那稚嫩的小脸,一时嘴角酸涩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摸了摸那头顶上松软的黑发,“他应该会回来的,说不定等你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小孩儿咬了咬手指,似乎是在思考他这番话,片刻才笑了笑,“那意思就是,他一定会回来了?”
“……”
“嗯,会回来的。”他牵着他的小手笑得温和,“先给你祖父磕三个头怎么样?”
小孩儿听话照做,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只是之后抬起头来,却发现归府延的眼睛不知何时红了起来,撅着嘴巴凑近他道:“二叔怎么哭了?”
他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这烟太熏人了,我们走吧。”
之后他拜别朝堂拜离慈家,开始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依稀听说过这孩子的母家受了牵累,道是叶丞相假传旨意误听误信了所有人,至此牵害性命引发动荡,然后被迫抄家流放,叶家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无一幸免。
再然后就是第五个年头,小孩儿已然长大,只是不再懂事听话,不知从何处学得了一身的技艺,成天在外惹是生非,他原本还担心这孩子随了他爹越长越歪,谁道最后竟然真的长歪了。
除了不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就只是变得喜欢拉帮结派,在村里三天两头的欺负人。
最后上门抱怨的人多了,他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这孩子一次次的搬离住处,到最后他也开始老了,对任何事都变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年少时的蹉跎已然耗尽了他的所有。
而那孩子也不再愿意回家,只是偶尔几次回来看看他,在他给他爹新拢的坟头上戳了个大洞,气哄哄的吵了一架后就再没回来过。
于是他一个人又重新给这人添了新坟立了衣冠冢,守着日升月落默默地活着,之后他便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那离别了他几十年的人回来了。
“该醒了,这么睡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那张让人惦念了几十年的容颜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翻身握住他的手,泪水枯竭,“我,是在做梦么?”
那男人笑了笑,伸手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你当然是在做梦,方才在梦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我听见了,所以就回来了。”
“……”他弯了弯唇角,果然么,还是梦。
男人却看着他担忧出声,“你这愁眉苦脸的,是我欠你钱了么?”
说着伸手捏了捏他脸,“为何不能多笑笑?”
“……你确实欠我的。”他握住他手腕,勉强弯起唇角,“你还打算还么?”
“……”
男人怔了怔,片刻后笑道:“还的,自然是要还的。”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煮了一锅粥,我去给你端来……”
说着男人立马起身,只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他却在原地不直觉的笑了笑,心道这人什么时候会煮粥了……
只是下一刻,神情蓦地一变,他立马翻身坐起,连鞋履都还未来得及穿上就直接打开了门追了出去。
只是白雪茫茫,冷风骤然在空中起舞。
眼前不是熟悉的村落和田间小路,有的只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眼中的泪水像是被冰雪凝固起来了一般,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漫天飞雪。
最后才终于回过头来,倏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凌乱的银丝在风中飘荡,手上的肌肤像枯树皮一样凸露出清瘦的骨节。
他闷声咳嗽出声,手指紧紧地扶着门框,青色的衣袂在冷风中翻飞,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无心去顾及,只是几个春秋又过,他却依然念叨着,那人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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