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与宸王倒是意外地兄友弟恭起来。说是兄友弟恭也不尽然,因为宸王伴驾也时常不掩饰高傲的神色,甚至人少时对皇上直以“三弟”相称,皇上反倒喜欢,对宸王府恩赏有加。展昭听宫中老人讲了才知,宸王的母亲生前在宫中出身最贵恩宠最盛,当初是当今太后的宫中主位,与太后交情颇好,因此皇上和宸王自小玩在一处,在兄弟中感情最笃。皇上登基后时时被几个王爷下绊子为难,对楚王、雍王所为自然皆是痛惜不满,但对宸王所为却是极为伤心难过的。如今为了应对雍王,宸王与皇上两兄弟终于又抱成了团,难怪皇上了却夙愿似的高兴。
雍王已死,赵奕赵离保住了性命,但展昭气愤填膺不能自持。他坚持将罪证交给包大人,为此不惜与白玉堂几人决裂,为的不过是一个公义、一个真相而已。可双煞旧案的证据被皇上扣下了从此石沉大海,流风岛灭门案则全推在了已死的摘星阁原阁主常风和待斩的松江府知州马丹身上,全然未提雍王的操纵。
“以谋害储君、贪污结党的罪名处置雍王,任谁都说不出什么不对,百姓则当个新鲜事听听就过去了。”事情了结后,公孙策为他解惑道,“可双煞当年杀过那么多无辜百姓和江湖人,如今流风岛逝者的家人也正当悲愤,若宣告天下如此恶行追根溯源都是皇家争储所致,即便罪在雍王,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皇室?太子日后如何坐稳皇位?”
“什么谋害储君,根本就是皇上布的局吧?我已打探过,那宫女是从小在皇后宫里长大的,不知怎么逃出了宫禁,携家人不知所踪了。”展昭忍不住含怒道,“如果所谓法办就是这样掩没真相却编排些真真假假的罪名,我还不如闯进王府一剑将雍王杀了,还省得连累大师兄、离兄弟和那么多无辜下人。”
公孙策和包拯交换了一个含忧的眼神,展昭意识到自己失于稳重了,和缓了声气向两人施礼道歉,心中仍然满是失望和自责。若不是他执意要上交证据将雍王法办,兴许他们能想出别的法子处理此事。结果或许好些,或许更糟,但至少他可以和白玉堂在一处有商有量,万事共同应对。
如今白玉堂音讯全无,而他不但卷入了官场之中还整日被人称作什么劳什子御猫,眼睁睁看着赵奕赵离兄弟遭到幽禁却因为顾虑牵连包大人而什么都做不到。本来他也无颜为他们做什么,赵奕兄弟落到今日不正是他一力促成的吗?白玉堂听说了如今的状况一定会更加生他的气吧?
这些日子他几番进宫都极力找机会为赵奕兄弟打点求情,但费了不少力气和积蓄也只送进去了些衣物用品,在皇上那里则只得到不置可否的一句“朕再考虑考虑”,让他抱着侥幸希望继续忍受煎熬。他想,若是白玉堂在,肯定直接劫了人就走,管它前路荆棘纵横身后洪水滔天,可他却不能。本来是可以做到的,可是承诺守护包大人周全、把自己和开封府捆到一条绳上不是他自愿的吗?
“圣上有他衡量的准则,也有他做事的道理,不论罪名如何至少殊途同归,他总不曾加害任何无辜之人。总有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事,你也不要太耿耿于怀了。”包拯拍拍他肩膀劝慰道,“至少咱们开封府可是实打实依法办事。你抓回来的那些个或凶徒或小贼的,我可丁是丁卯是卯决无一个错判的啊。”
这也是展昭待在这里的原因了。入职以来他已适应了开封府护卫的生活,每日早出晚归地巡街理事,若有案情便为搜查线索追捕犯人而四处奔忙,不然便是协助包拯公孙策料理民生处理卷宗,闲时也去府衙后的善堂给公孙策帮忙。那善堂是包拯请命集资修建的,公孙策无事便会去那里坐诊。开封府清水衙门,能拿出的资财的有限,善堂里许多贵重药材竟是庞统四处淘换了送来的。展昭隐隐觉得包拯对此事敢怒不敢言,公孙策倒是不置可否地来者不拒。
不出几月,开封府百姓大多已认得了这个温润俊秀、智勇双全、拿谁家事都当自家事操心的年轻护卫,习惯了一个颀长挺拔的红衣身影每日在大街小巷间行走穿梭。茶楼酒肆乃至烟花巷陌里闲谈的话题多了好几项,且长时间保持着一开始的热度,那便是展大人当年挑过几个山寨、新近又端了哪处贼窝,展大人武艺多么高强、轻功多么灵巧、剑法多么凌厉漂亮,展大人前天给西街独居的李奶奶修房顶昨天送南巷走丢的小顺子回家,乃至展大人一身大红官服多么明艳而端庄、偶尔春风一笑多么温润儒雅见之忘俗。
对展昭来说,这样的日子远没有游历江湖来得潇洒自在,但他过得很是心安,只觉能够尽心尽力护一方平安,没有什么是不能捱过的。
也只有用锄强扶弱尽可能将日子填满,他才能够捱过种种糟心的事。比如晚上一躺下,他就一会儿担心白玉堂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为何还不来兴师问罪,一会儿自暴自弃地断定白玉堂肯定是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胡思乱想地整宿不能成眠。所幸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天,他白天实在熬得没精神晚上也就困得睡着了。
再比如开封的冬天真的比常州冷得多。他从小畏寒,即便生长在江南也一到冬天就除了练功根本不想出门,出江湖后天气一转冷便往南方和暖地界走,而今却不得不每日早早离开温暖的被子在外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