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念头一起他便坐不住了,也顾不得这许多,几笔写完功课便拿着这些纸去找夏二爷,李氏这几天身子不干净他不便去道安,考问功课的事暂时改到了夏二爷的书房。朗顺自然是要跟着的,奇怪的是夏至也跟在后头一道去了。
“夏至,书房那边有朗顺伺候就够了,你去母亲那儿瞧瞧罢,我不便过去,你就替我去母亲跟前儿服侍会子,也算是全了孝道。”
“哥儿有心,夫人若是听着了定会高兴的。”夏至笑着回话,却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哥儿这边课业要紧,夫人没法子来看便让我跟着,学堂里头学了些什么,哥儿又长进多少,夫人总是想快些知晓的,我跟着去瞧瞧,回来也好向夫人说道不是。”
夏至都这般说了夏瑾再没理由撵她走,只得让人跟着,心里却是不喜她这般看犯人一样看他的,又没法子发火,只得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说到:
“夏至这个名儿该是母亲取的罢,倒是与永宁侯府重了姓儿,我与你改一个可好?”
夏至身子僵了僵,只是一瞬的事又恢复了常态,复又笑得甚是称心地道:
“那感情好,哥儿学问有长进,与奴婢改个名字也好沾沾哥儿的风雅。”
夏瑾负手往前走,手里头还拿着几张宣纸,一时无话作思考状,夏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哥儿虽说聪慧,可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哪儿有这些个心眼儿,许是临时起意想到才提起换名这茬的罢。
“我独立出院子也有两年了,你从锦绣园那边跟过来后一直在院中掌事,我年纪尚幼当以学业为重,家中杂事多有仰仗你与冬至,倒是辛苦受累了,我手中钱资少拿不出手,改明儿让母亲多赏你些银钱首饰添妆,也不辜负这些日子来的照看。”
夏瑾自顾自地说着,夏至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罢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母亲取的这名儿顺口,你以后填妆的银钱还得仰仗母亲,没得因着换了名字让你与母亲生分了,夏字虽说犯了忌讳,却还是留着罢,这些年来父亲都未说什么,想是干系不大的。”
夏至的腿有些微的发抖,脑子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虽说是二夫人身边的心腹,可现今却是海棠园的掌事,夏瑾才是他的正经主子,或嫁或卖都是夏瑾说了算的,二夫人虽说能给她银钱恩惠,可评定生死的身契却是握在夏瑾手里的。
起先因着哥儿年纪小她并未将这事儿看清楚,虽说已经到了海棠园却还是将李氏当成正经主子,现下倒是认清了——哥儿不是个好拿捏的,她如今这举动已算是逾越,主子提出回避后她还敢明目张胆地监视,放在别的院子里头打死都算是轻的,哥儿顾着李氏的面子没有处置她只是稍作敲打,这是哥儿仁慈,她却不能再拿娇了。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夏至连忙碎步跑到夏瑾面前行礼道:
“请哥儿赐名。”
夏至屈膝垂首,夏瑾没有出声她也不敢起身,只得这样不上不下地曲着,时间长了太过难耐,却又不敢起来,只得硬撑着。朗顺现在也瞧出些门道来,知道夏瑾是在敲打夏至,当下也不敢出声,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夏瑾才伸出小胳膊象征性地扶了扶,夏至如释重负地起身,脑袋是不敢抬的……主要是夏瑾比较矮,她抬头就看不见他了。
“海棠别名解语花,你既是海棠园的掌事,便改成解语罢,可还满意。”
夏瑾笑得极为孩子气,解语却是吓得连后背上的衫子都湿了大半,当下也顾不得旁的,忙再次行礼道:
“解语谢哥儿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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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最终没有跟过去,夏瑾领着朗顺去了书房,门儿正好开着,正该夕晒的时候,从门口到里头,洒下一倾金红。
“瑾哥儿今日来得倒是早,二爷还在书房里头办公呢,您先进去吃杯茶去去暑?”
门口早有小厮殷勤候着,夏瑾径直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道:
“茶不用了,你与我端些绿豆汤来,冰的最好。”
那小厮应声退下,夏瑾拐过一道帘子,转身便瞧见了夏二爷在书桌后头提笔写着什么,听见这边的动静后抬起头来,瞧着是夏瑾脸上才褪去那些严肃变得和蔼起来。
“今儿个来得倒是早,功课可做完了?”
“全在这儿呢,请父亲过目。尊师重道,尚学尚勤,父亲教诲孩儿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瑾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夏二爷展开一张张看了,摸了摸下颌上的短须点头道:
“我儿这字倒是越发长进了,只柳字终究刻板规矩了些,我这儿有本颜公的《勤礼碑》拓本,你拿去罢,抽空练练手。”
“赵先生说孩儿笔力不够行笔不稳,倒是让再练练隶书将楷体放一放。”
“赵先生是当代书法大家,你得他提点自要遵循的,今晚回去可记着多练练,平日里莫要偷懒敷衍。”
“孩儿记下了。”
父子两个又闲扯了一阵,待到将学堂里的事情一一问过之后夏瑾才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