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这不是和上个问题差不多么?姑娘,何时见你这么没方寸过?
什么?姑娘瞪眼。
姑娘跟我不同。我终于开口,不然要急煞眼前这位了。姑娘记得自己何时来,也记得谁带你来。所以姑娘只是想问,是不是我也是被他带来的。姑娘想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姑娘想知道的,不过是——他而已,对吧。我一口气说完这些不带喘的话,这还是史无前例头一回。
姑娘更加瞪眼,我竟分神想这里面有几成是因为我的表现而惊讶的。大概,很少。
可惜,我歉疚地看入她的眼中,仿佛又一次叹息般:可惜,我真的不知道。
眼前一点星光坠落,世界都随之黯然。
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我用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然而,却不知姑娘是否听到。我看到她垂下头,双手在脸上胡乱地擦拭,流泻的青丝如纱幕般从两侧垂落,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急了,我想伸手拂开那扰人的青丝,掰开她的手看看她的脸。可是,视线模糊了,周围的一切糊成了一团,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姑娘斜眼看着我,不屑道:你不能当柴烧,不是废柴是什么?
我嘶吼:我不是废柴!
嘻嘻,姑娘掩嘴轻笑,那斜斜的一双飞目明白地写着轻视两个字。
我怒,我真的怒了。眼前不知何时生起一堆火,烈烈的火舌撩拨着我的情绪噌噌地往上攀。于是,我咬牙切齿地说,我证明给你看!然后纵身跳入火堆。
刹那,撕心的热与裂肺的疼。火光噌地暴涨,我被完全地吞噬在内,还来不及回头看看她的表情……
喂,喂。远远地有声音飘来。
死木头,笨木头,你是废柴啊!是姑娘的声音!我于一片黑暗中挣扎着,然而一阵眩晕感越渐把我拖向深渊,我如溺水的鱼一般努力向上再向上,只为靠近那一把我的魂牵梦萦。
嘶——,身上一阵疼痛,激得我猛地一颤,这一下,却让我睁开了眼。
眼前是温暖的烛光。
你终于醒了!身体又晃了两晃,我这才发现姑娘的双手正紧紧地抓着我。心跳之余,我很不应景地想到难怪刚才觉得那么晕,原来是被晃的。这力气得多大啊。
看来还是司其厉害!姑娘丢开我,转而奖励性地拍拍小花猫的头。而我这才发现另外两个居然被我忽略了的情况:一,是司其用它的小虎牙把我咬醒的;二,我醒了司其还继续咬着我不放都快咬断了我靠!
为什么我没被烧死?我疑惑。难道我真的是废柴,烧也烧不了?
啥?姑娘一脸莫名其妙。
想起那一幕,我心里就如同打了个疙瘩。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姑娘摸摸我的额头,冰凉的手指激得我又是一颤。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担心地问。
一直拿着冰块你说会不会凉?姑娘撅嘴,语气愤愤。
啥?这次轮到我莫名其妙了。
你发烧啊!姑娘叉腰:浑身烫得跟火烧似地,还滚来滚去的直嚷嚷,害我只有抱着冰块压住你……
原来是这样的,我顿悟。许多的疑惑都豁然清明,而真相却让我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你看,姑娘指着墙上的画对我说:这幅画变了。
烛光忽明忽灭,一抹清减的身影投在墙上,让我看不清那些浓墨重彩。
这里也要变了么?姑娘倾身靠于几案,手指在案面上一划一笔。白衣伏地,青丝铺陈。
司其跳下窗台,静静地蹲在一侧。
你不说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的……姑娘嚅嚅,然终究安静了下来,头搁在手臂上,双眸浅阖。
喵呜,司其轻唤。
我靠近姑娘,小心翼翼地拢了拢那头铺散的墨发。这头我十分想为她饰上簪子的青丝,如今正被我握在指间轻轻地抚弄。
我的手,我如今的一切,可以做任何过去无法做的事情。我的变化,我的难受,我的疼痛,让我迅速地长大再长大,甚至到此时这般。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摸着自己的脸,是否,这样就更加接近了?但——。
我不知该喜该忧。
呜——,司其担忧地低鸣。
你看,这就是你口中的废柴木头。不过,姑娘似乎没有这个眼福了。我对着那低伏的身影浅笑,眸中盈出的清液划过脸颊,让我第一次感到眼泪是这样灼人。
姑娘不喜呆在这里的,等她醒了,你们就可以离开。我摸摸司其的头,小花猫破天荒地温顺。
等她醒了,就带她去个美丽的地方吧。
拿起那面棱镜,我轻轻地吐出一声叹息。要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就好了,至少我还能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不过一切都已来不及,刺眼的光芒笼罩过来,一瞬之间,一切归于寂寂。
姑娘:
好一段时间都没做过梦了,而这一次的梦却很沉很沉。
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回廊海棠,落霞纱窗,青幔绿帐。我是被惯坏了的小姐,贪着锦衾内的温暖不肯起床,帐外的丫鬟无可奈何地哄着逗着,惹得我咯咯地笑出声,装睡的花招顿时破功。
姑娘,房外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我一喜,急急地翻身着鞋,却不想一脚踩歪整个身子都摔了下去……
郴郴?我睁开眼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身在何处。
喵呜,一只花猫跳上我靠着的矮几。
哦,司其。我回神,再看看四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