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大人,原来你在此处。乐清大人有话与您说,是很重要的事。”传话的小厮又与他耳语一番,闻昱回头,有些为难。
“闻昱,你且去吧,孤自己能找到路。他说了,是很重要的事。”嬴祁指指那小厮,装作老成的样子。
闻昱看看小厮又看看嬴祁,想来他在宫中已久,应当不会找错路。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沿着这条小路,在第二个路口转弯。”如此这般,又回头看了好几眼,才随小厮走了。
待到闻昱走远了,嬴祁才挠挠脑袋,只听“嘎吱”一声,眼前便出现了一截打着补丁的薄衫下摆。
“是你!”嬴祁眼睛一亮。
少年开口:“我送你。”便开始向前走,奈何步子太大,嬴祁人小腿短有些跟不上,少年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回头,眉头皱得厉害。
“你干嘛?”嬴祁脸色绯红,想来是被雪冻的。少年按了按风帽,将嬴祁抱在臂弯处,嬴祁下巴就架在他的肩窝,便离少年的眉眼十分相近,眼睛便一转不转,瞄得那少年的眉毛是尾直上过天仓,盎目入鬓更清长。眼若桃花,含情脉脉,又似笑非笑。少年睨了嬴祁一眼,小胳膊小腿也不敢乱动了,只得乖乖窝在少年怀里。
“你这里种的是梅花吗?”嬴祁问他,还想摸摸少年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寒气逼人。
少年没回答:“它叫香雪海。”
“香雪海不就是梅花吗?”嬴祁不解地问,只得到少年一声冷哼:“俗人。”
风雪盖了少年满头,他抱着嬴祁,还是有些吃力,渗了一头的汗珠子。
富丽堂皇的屋宇近在眼前,少年开口想告诉嬴祁他们到了,却没能得到回应,才发觉嬴祁早已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熟睡中的孩子砸着嘴巴,像个毛茸茸的小狗一样直往他肩窝中拱,挠得他痒痒的,想丢掉却不忍心。
“祁公子回来了!”侍女一开门就见到嬴祁被人抱着回来了,高兴地冲屋里喊到,阿姆拄着龙头杖从里面迎出来,疑惑地望着少年:“阁下是......”嬴祁又是睡着的,不免有些担忧。
早有侍女从少年手中接过嬴祁,少年于是鞠了一躬以示尊敬,道:“老夫人不必担忧,祁公子只是睡着了。信受闻昱大人之托,将公子送回。告辞。”略一点头,便转头走了。
嬴祁才慢慢转醒,满眼的风雪,脸色倒是十分红润,四下张望突然喊到:“兄长?”
有侍女回答:“公子叫的可是抱着公子回来的那位大人?他早已走了。”嬴祁不好意思承认被抱着回来,显得十分羞赧,问侍女“他好像自称是信。”嬴祁失神,喃喃道:“原来他叫信。”
出来时匆忙,肩上还覆着嬴祁随手抢来的披风,走时也忘了还去,不过也好,漫漫冬日,既有人肯好心关照,他又何乐而不为。
紧了紧披风的系带,北风急促而狂乱,信缩了下脖子,脸颊蹭到肩膀,凉嗖嗖的一片湿意,愣怔了一会,复而失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他长得星眉剑目,只这嘴角一隅格外秀气。因此他不常展笑颜,恐怕别人轻贱。
孩童之稚,为长者不忍其忘,他私心里想着,若是能永葆天真,哪怕做个傻子呢。
想想又自顾自地摇头,那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就是如此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谁攻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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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4
“子越大人,您来了,王上正等着您呢。”内侍低声说道,双手垂在腹间,两眼只盯着地。
子越抬头看天,黑漆漆一片,半点星子也无乌云遮月,一副风雨欲来的态势,
联想秦王深夜传召,心中估量着约摸是要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脑海中的想法即将破土而出,又被他狠狠压回去。王宫内静得可怕,走在路上都能听见“突突”的心跳声。
子越生得高大,走路也是阵阵带风,愣是横冲直撞进去。
“嘭”平时的周全礼数也全顾不得了,秦王寝殿的大门被子越撞开,入目便是这样的景象:
秦王躺在床上,蜡黄的脸,病态十足,只是眼睛还算清明。
子越连忙走上前去,刚想说些什么,秦王挣扎着起来,手一挥,寝宫里的侍从便全都退了下去,又阖了殿门。屋外白雪皑皑。秦地是常年的朔漠大雪,因此西北地的男儿们大多粗砺不羁,龙行虎步,不似吴越燕楚的歌舞升平,富贵喧闹。
子越乃是奉诏前来,自秦王传出病危的消息之后又硬生生地熬出了八个春秋。
六国之中,离得最近的魏国以及稍微次之的燕国都蠢蠢欲动,等一个秦王驾崩而去,内政动荡的局势,以便从中获利,可秦王就是不死,靠着一口汤药续命也活活支撑了八年。
八年,仍然磨不去不了觊觎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