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抓住慕冰辞那手,湿漉漉地凑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另一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枚圆环,不由分说套在慕冰辞无名指上。
慕冰辞吃惊,仔细一看是枚暗底阴阳刻的银戒指,中间一道子午线,凌乱又有序地镶嵌着古朴的绿松石和黄蜜蜡。看着是个西域过来的东西,不定是从前皇宫里的贡品。慕冰辞留过洋,知晓这无名指戴戒指的洋人婚俗是什么意思,伸手就去拔那戒指。“你这是做什么——”
被蒋呈衍连手指带戒指一同握住。蒋呈衍淡淡一笑:“今天是我们民族的七夕节,我想着同你一起这么多年,也没送过你什么礼物。这戒指是仿洋人的婚俗送你,我这辈子最好的愿望都在它上面。希望它往后的日子都可以陪着你。”
慕冰辞皱眉看着那手,任由蒋呈衍强送强卖地握住。
蒋呈衍自顾自笑着:“冰辞,戴着它好吗?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慕冰辞愣怔不动,也不吭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慕冰辞才点了点头。“好。不过,我白拿你的东西,可没什么送你的。”
蒋呈衍闻言深深一笑。“你给过我最好的感情。我已经很满足了。”
慕冰辞背对着他,当然也看不到,亭子边柱上橙色灯光里,蒋呈衍的眼角有一些红。只是他脸上的笑掩盖了眼中忍涩,与最珍爱之人离别在即,把那痛苦失落紧紧压制在眼角,不让它泛滥出来。
蒋呈衍拖着慕冰辞到桌边坐下。“冰辞,你初来上海的时候,我答应陪你把这里的大小饭店都吃遍了。可如今也好几年了,我们聚头的辰光却少得很。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和我,还有多少机会能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慕冰辞这时候缓过劲来了,想着今夜他要走了,往后同蒋呈衍,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他不能让蒋呈衍关一辈子,再喜欢他都不能。事到临头,从前的事一桩桩倒退回去,对蒋呈衍的恨意消褪一分,愧疚便多一分。蒋呈衍于别人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善类,可蒋呈衍对他钟情之意从不曾改变。
“蒋呈衍,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哪有人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你这样对我,我没有什么可以还你的。”
蒋呈衍伸手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慕冰辞一杯。“我愿意对你好,这不是什么还不还的计较。况且真要计较,那也是你先给我单纯无瑕的感情。冰辞,一直以来,是我要谢谢你。”
与慕冰辞轻轻一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红酒不是这个喝法,蒋呈衍却只求一醉方休。
“冰辞,人怎样才算是活着?不是像神佛那样无欲无求,而是动七情,破六欲。我的七情六欲,都在你这里。”
爱是七情,恨是七情,痛也是七情。一个活着的人,总不免纠缠在真实情与欲的关系里。人之一生幸运所在,便是与一心意相通的人,构建七情六欲的关系。那是世界,也是本源。
慕冰辞握着酒杯沉默,听蒋呈衍一词一句,看蒋呈衍一杯一杯。今晚的蒋呈衍是求醉,也是求释放。似乎这几年的压抑盘桓,终于也有兜不住的时候。
这一晚上蒋呈衍难得喝得酩酊,慕冰辞原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说什么都觉矫情,都是多余。
他从没见过蒋呈衍喝那么多酒。仿佛即将渴死之人,杯中酒是琼浆甘霖或是致命鸩毒都无所谓,只要能解眼前恶渴,到后来话语都无,只剩了一仰而尽的急切。
好像蒋呈衍刻意求一醉。
蒋呈衍渐渐支着脑仁醉眼迷离,望着慕冰辞只是笑。慕冰辞往手腕看了看,七点半。他想着自己应该走了,蒋呈衍看着也差不多了。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墨黑的夜空霎时下起瓢泼大雨。
慕冰辞起身走至蒋呈衍身边扶起了他:“蒋呈衍,我们回屋里去。”心里盘算着,等蒋呈衍睡下了,他也该走了。
蒋呈衍反手握住他手臂,一手撑着桌面,拽着慕冰辞摇摇晃晃地走出凉亭。亭子下面有军卫守在那里,赶紧迎上来给两人打伞。蒋呈衍摆手制止:“不必。”
狂风大雨扑面而来,两人仿若不觉,各怀心事懵然走来,茫茫夜雨里不辨去路。到后面蒋呈衍脚程愈快,拉着慕冰辞径自上楼,两个人都从头湿到了脚,身上各处都在淌水。
蒋呈衍走到门后的玻璃柜前,伸手从架子上摸索了一件什么东西,转身来拉着慕冰辞手腕,帮他扣到手腕上。慕冰辞低头一看,正是他那条蛇皮软鞭。在徽州那次他失去理智错手打了蒋呈衍一枪,蒋呈衍拽着他叫他别走,这条鞭子就是那时候留在蒋呈衍手里的。
蒋呈衍酒劲上头,气息粗重两手对不准搭扣,眼神涣散却低头凑去看那鞭子。扣了好久都没扣上去,被慕冰辞一把抓住手腕。慕冰辞隐约觉得蒋呈衍今晚的举动有些异常,不解道:“蒋呈衍,这是做什么?”
蒋呈衍嘀咕道:“这个还你。冰辞,你往后,就不要再恨我了。”
慕冰辞见他像个执拧的幼儿,好似这条鞭子物归原主,就能消弭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不由有些好笑,却又不知怎么有些难过,他伸手拽下那鞭子丢在床柜上,把蒋呈衍推到床上。“别弄了,你去睡着吧。”
蒋呈衍脚步不稳,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