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三饮下清酒,将杯子重重放下。此刻因为担心江雪的安危而饱受煎熬,却没有勇气向人打听武赛进行的消息,更别提接近那宫城、接近就在城中的织田信长。美酒也无法将宗三心中的愁绪冲去,只要静下来,就忍不住要去想江雪的事情。
宗三不耐烦地用酒杯底子轻轻磕向桌沿,彷如武士要挑事打架的气势使得不少食客都面带好奇地看向他们这桌。
如今,笑面青江的脸上也挂住不笑容了。
因为除他和宗三之外,桌旁还坐着一个身材宽大的男子。此人正是名叫石切丸的在民间十分出名的祛除污秽之人。传言石切丸具有拔除污秽的奇妙神力,连神明门前的御守之石都能击碎。青江听闻宗三的兄长染上病害之事实有蹊跷,心想或多或少与邪祟有关,就硬着头皮将石切丸请出神社了。
正在一旁沉默地蘸酱汁吸着荞麦冷面的石切丸,似乎并不为桌上这股压抑的气息所侵扰。即便是面带笑容,也有一种不言自威的震慑力。
青江同石切丸一道,总归是有些头疼的。事出有因,在此就暂且按下不揭。
就在宗三正掂量着语句,打算跟二人一吐为快的时候,酒肆门前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脆响。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汗流浃背的小夜。看清来者宗三“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比试……比试那边江雪哥正处于不利,宗三哥!”
不等小夜将话说完,他的表情诉说了一切。宗三摔碎酒杯,疾步冲到屋外,接过缰绳踏马而去。宗三在人群中穿梭,不敢想象比试已经进行到了何等焦灼的地步。不安与惶恐都被他抛在身后,看着远处宫殿的漆黑屋顶,恨不得变成一阵风,只想快点到江雪身边去。
“千万不要有事啊……江雪!!”
这时,风带着宗三的牵挂从鳞次栉比的宫阙间穿过。火星就像漆器上的金粉,在空气中不断迸发升腾。快速闪动的两个影子就像晴空下的电光,唯有在相遇时才迸发出一声刀剑相碰的炸响。
长谷部化身一只矫健的豹子,在江雪的刀下游刃有余的快速躲闪着,伺机寻出破绽一举击破。江雪再度疏忽,终于给长谷部看出破绽,兀地腾地而起,两脚彷如不着力道点在了江雪的刀背上。
江雪的刀居然能纹丝不动,立在空中。
长谷部见势不妙,没能降住江雪,转身欲去,回身提刀突进,没想到江雪比他更快,刀剑已经来到鼻前。长谷部的眼底一时间被金光淹没。
席上众人,一时间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江雪的刀竟然突然停了,他抽身而去,留下愕然的长谷部,翘挺的鼻尖上冒出一滴血珠。
长谷部愤怒起来,大呵:
“江雪殿是在瞧不起我么!但是如果您再不把那份多余的仁慈之心收起来,今天的比试孰胜孰败,就说不准了!”
此刻江雪也十分狼狈,长发缭乱,额前的齐发变成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冷汗不断从头顶滚下,流入眼中。耳穗被长谷部先前一刀斩去一半,袈裟上裂开一道敞口,深色处乃是被腰间伤口渗出的血濡湿。
彼此都有觉悟,这起初是以手合为名义进行的较量,然而现已演变为以性命相搏的求生战役。江雪如果能在今天压制长谷部,必定能大大打击近来正蠢蠢欲动的织田势力的气焰。
“呼呼……因为……与你为敌,并非我的初衷……”
听到江雪出乎意料的虚弱声音,长谷部不由得有些吃惊。
再看江雪的身影晃动,原本轻健的脚步已经浑浊起来,白袜草履上也粘上泥土,更不要提那张惨白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