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皇上选贤任能,不会在意家境身份如何。”裴极卿望着他,温和道:“既然你仰慕容大人,我刚刚为他修筑了祠堂,今日勉勉强强有了形状,你要不要随我去看?”
那青年望着他的眼睛,愣愣的点点头,仿佛这位传说中烟视媚行不择手段的宠臣,与他眼前的人有很大差别。
☆、第93章
裴极卿也不多言,直接带着徐青言向城郊而去,萧挽笙两天没有刮胡子,脸上乱糟糟生着许多胡茬,看着十分凶神恶煞。
“祠堂就在不远处,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回去。”裴极卿回头,望着徐青言强作镇定的年轻面孔,“我给你雇马车的钱。”
徐青言听到这话,反而挺起胸膛,将怀中书卷紧抱,他虽然神情凛然坦荡,却的确落魄,手肘处还打着一方补丁。
他似乎怕别人看到,还有意藏了藏。
裴极卿见徐青言不语,也未再劝,只是继续向城郊而行,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夕阳已然下坠,面前出现一栋将要完工的青灰色建筑,这座祠堂肃穆简朴,遥遥与皇城北方相对。
“容大人!”工人从祠堂中出来,微微擦去额角豆大汗珠与灰尘,“容大人,这完工还要再等几日,您怎么就先来了,这里连个坐处都没有,您看……”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看看。”裴极卿毫无架子,索性坐在门前青石上。夕阳的余晖温暖祥和,将他的身影与容府祠堂一同笼罩,容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与容廷的知交好友,全部被供奉在这座朴素的祠堂中,遥遥与太上皇所在的皇陵相对。
他的确曾与容廷政见不合,也觉得他为人太过耿直,不适合在这个官场生存,而此刻一切尘埃落定,才觉得猛然开悟。
容廷为人向来清正,只是空有一副文人的臭架子,若是换了其他皇帝,只怕也不能容他,自己以死报答傅从龄知遇之恩,焉知容廷不是在报傅从龄的相容之情。
海晏河清,英灵却早已不在。
裴极卿很想对容廷说几句话,可此时这里还有别人,自己的身份更是容府公子,于是只好远远跪下,对着尚未修缮完工的祠堂叩头。这一拜,算是报答对容廷与自己的同僚之谊,也算是报答容鸾的这具身体,以及他平白无故被人玷污的清名。
徐青言一惊,抱着书卷愣愣跪下,脸上神情如同一棵呆木头,半晌才道:“原来,你是真的修了祠堂,那……”
“春闱快要放榜,你也许能拔得头筹,为何要与他们做这等事?”裴极卿起身,轻轻拍去膝上尘土,“今日你见到的若不是我,而是这位侯爷,可能早就去刑部衙门报道了。年轻气盛,也无需给人当枪使。”
徐青言退了半步,脸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读书人虽然家世落魄,可也需行为磊落。”裴极卿猛地抽出他手中书卷,“你身上打着补丁,可用来讨伐我的这些罪名,都写在澄心堂一钱银子一刀的宣纸上。”
徐青言这些辩无可辩,年轻俊朗的面孔猛然烧红,萧挽笙见他面皮极薄,又忍不住道:“妈卖批,看来你小子也是收钱办事,还装什么读书人,不如现在就跟我去,让刑部衙门给你加个班。”
“我不是收钱办事!前番虽然误解,却也出自真心。”徐青言听着这番威胁,却又挺直胸膛,“今日的确是我的错,你们若要拿人,就动手吧!”
他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表情,明明捉襟见肘却又坦坦荡荡,倒真如落架凤凰。
“我没有打算拿你,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兴许能得一好功名。”裴极卿展开书卷,又缓缓合上,将一锭银子递给他,“配得上这样的宣纸。”
“我不要!”徐青言摆手,接着退了几步,“今日误会容大人了,若真有功名,再去府上拜谢。”
“婆婆妈妈。”萧挽笙倒有些不悦,“给你你就拿着……”
“容大人?”萧挽笙话音未落,已有两名侍卫接近,裴极卿认得这两人面孔,想必是决云又来兴师问罪,不由得揉揉太阳穴。
“皇上又叫我进宫?”裴极卿匆忙低头,故作嗫嚅,“我近日身体不适,还劳烦两位大人通传……”
“皇上没有要您进宫,是另有旨意嘱咐,特意遣了小的前来知会,辽国使者近日要来京城,要您亲自去驿馆布置,这些日子繁忙,也就不必进宫了。”那侍卫没有宣旨,只是递上一份简单手谕。
裴极卿蹙眉,伸手展开手谕,那的确是决云的字,却未在上面盖印,决云做皇帝以来,几乎日日叫自己进宫,他也是为了避林辰泼的这盆污水,才有意退避几日。裴极卿低头思忖片刻,心中猛然想到林辰日日进宫,又对自己心怀不满一事,于是急忙道:“二位大人,这可是皇上亲笔?”
“这是小的亲眼看皇上所写。”那侍卫低头,紧张道:“小的听皇上的意思,本来打算叫您去锦州迎接,后来又不知怎么念叨了一句侯爷,才决心只叫你布置驿馆。小的可给您提个醒,是不是哪里开罪了皇上了……”
裴极卿了解决云,他若始终不肯进宫,决云不仅不会刻意疏远,反倒会日日催他进宫兴师问罪,小孩若是要自己不要进宫,八成是因为宫中出事。
但他却要自己留在京城,还特意提到了萧挽笙,想必是怕那日城门口的一幕再次上演,所以才要他留在京里,到底有萧挽笙护着,也不至于为人所害。裴极卿猛然想到这几日林辰气焰嚣张,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