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小脸之前脏兮兮的,擦**净后却的确是个好看的孩子,他的鼻子很挺,五官却不似胡人那样刀削斧劈般的锋利,反而恰到好处的融合了汉人的柔和,仅仅十岁上下,五官却已显的英挺异常,裴极卿盯着那张好看的小脸看了几秒,孩子却低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云霞提来的盒子,双眼亮晶晶的,倒不似狼崽,反而像只出生不久的小狼狗。
“饿了?”云霞似乎很喜欢孩子,她端着一只青瓷碗走来,轻声道:“姨姨给你拿了红烧肉……”
“先别吃。”裴极卿不顾小孩眼巴巴的目光,将那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推回去,轻声道:“云霞,他好久没吃东西了,你给弄点粥来。”
小孩被裴极卿吓得一愣一愣,但吃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他心里的害怕,他鼓起勇气道:“我要吃肉!”
“别说话!”裴极卿上好药,将最后一点绷带系好,“嗓子都**成什么样了,还又是大喊又要吃肉的,你想变哑巴了,再不听话,小心我弄点药来疼死你!”
小孩的眼睛里滚过一道若有若无的水珠,却真的没敢再说话,他抿着嘴巴,向着床角缩了缩。
裴极卿抬眼,看着那双黑眼珠转来转去,叹口气道:“行了,我去给你弄口吃的,安静坐着不要动。”
他临走时,还顺手端走了那盘红烧肉。
云霞家的厨房不大,东西却一应俱全,裴极卿生了火,将砂锅放在火上,加了些米细细的炖,他又拿出筷子,将那碗肉一点点撕开,和锅中粘稠的米粥混在一起。
不一会儿,粥的香气已经在厨房中蔓延开,红烧肉混合着雪白的米饭缓缓化开,似乎也不似刚才那样油腻。
裴极卿熄灭炉火,用小调羹轻轻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便从橱柜中取出一只白瓷碗,将肉粥盛出一碗来。
“没想到容公子还会做饭。”云霞站在门外,有些奇怪的看着裴极卿,“你做饭这个架势,倒是跟裴大人很像。”
裴极卿无语,回头把托盘放在云霞手上,问道:“他不闹了?”
“一个人慢慢喝水呢。”云霞翻了个白眼,“孩子还不懂事,何苦这样吓他。”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人好几天没进食,现在只能喝点清粥。”
裴极卿瞥了眼云霞,将肉粥端进小屋,小孩正坐在床角,手里捧着一个白瓷杯,因为水有些烫,他像只小狗一样将舌尖伸进去舔舔,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下巴,大口大口的对着水面吹气。
裴极卿将水杯夺过来,在窗缝处吹了吹冷风,又塞进了小孩的手里,小孩看着他怔了一下,才将温水大口大口的灌了进去。
“吃东西吧。”裴极卿坐在床上,小孩却向床角缩了缩,裴极卿将一勺粥放进自己嘴里,皱眉道:“没毒。”
“我想吃……”小孩犹豫了一下,“我想吃姨姨拿来的红烧肉……”
“你先尝尝我的粥?”裴极卿没有凶他,反而盛出一小勺来吹吹,将勺子送到小孩唇边,轻声道:“尝一口?我的粥里,有肉的味道。”
小孩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尝了一点,粥里将肉煮化,每颗米粒都显得香甜浓郁,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下,将那碗中一把抢了过去。
云霞转身出去,裴极卿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吩咐道:“我得把你带回平南侯府,你以后跟着我,你叫我一声“公子”。”
“罢了,给我折寿。”小孩没开口,裴极卿已经自己摆了摆手,轻声道:“我叫裴七,你叫我名字好了,若是高兴就叫声叔叔,我得给你换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既然把你接出来,肯定知道你是谁,只不过不知道你的大名罢了。”裴极卿笑笑,道:“你这么爱咬人,若是不说,我就叫你小狼狗了!”
“允玦。”粥已经喝完,小孩咬着勺子,终于轻声开口。
他望着空空的碗底,心里陡然出现明妃灿烂的面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硬生生和母亲分开,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黄金鞘里青芦叶,一尺寒光堪决云。”裴极卿念叨两句,接着道:“你以后不要叫允玦,我就叫你决云了,知道了吗?”
“没什么可难过的,名字而已。”决云低眉不语,裴极卿摸摸他的头,轻声道:“你听我的话,待你长大,便将东西还给你。”
小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声音极轻的说了句“好。”
“不过你姓什么?”裴极卿狡黠笑道,“你像个狼狗一样爱咬人,不然就姓苟吧!”
小孩还气愤着没开口,云霞已然抢道:“你起得什么鬼名字,姓狗多难听!”
“好了好了,不姓狗。”裴极卿又低头想想,继续道:“那你姓‘郎’怎么样?”
云霞斜着眉毛叉腰:“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狗就是狼,你……”
“是‘郎’。”裴极卿回头,翻了一个白眼看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看你得多背背书,青楼女子,连句情话都背不出来。”
云霞倒也没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姓听着尚可。
“现在跟我走吧。”裴极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向小孩伸出了一只手,小孩扶着伤腿站起来,半信半疑的接过裴极卿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还留着刚刚那个沾血的牙印。
那是一双娇生惯养的手,白皙而柔软,就像这个人一般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