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钟大人以为,辽军便会如何?”
“围城驻兵,断其粮草,待其兵乱,再起攻之。”钟雪麟答道。
曹准道:“正是。兵理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然邢州北接燕州,左邻许州,辽兵只需派兵把守要道,便可把邢水逼至断粮的境地。”
钟雪麟道:“若使魏将军起兵接应如何?”
“不可。许州驻辽兵逾十万,统兵者巴尔塔,久经沙场,必已考虑到此着,不日便会前往颍州拦截,若是硬碰硬,我军胜算不大。
钟雪麟假装沉思,盘算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曹准又道:“钟大人,皇上之意,正是如此,是么?”
钟雪麟苦笑一声,道:“下官不知。”
钟雪麟回到府中,正准备着手给陆皖柯写封信,远公公却火急火燎地来了。
“钟大人,万岁爷又在糟蹋龙体,钟大人快去劝劝吧!”
钟雪麟连忙扔了笔站起身,“皇上在哪?”
皇帝站在荷塘边,雨水打在明黄色的锦服上,浸透衣料,深秋的寒冷让皇帝不停地颤栗。
一众太监婢女远远地举着舆盖候着,没有皇帝的旨意谁也不敢往前一步。
“什么时辰了?”皇帝问道。
陈公公赶紧答:“还有一刻便是未时了。”
还有一刻……皇帝笑笑,低声念道:“十三年了,果然是忘了吧。”
后背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皇帝不自觉地猛然颤了一下,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钟雪麟担心的声音说道:“皇上,别闹了,跟臣回去。”
皇帝不挣扎,任由他抱着,言语里却是不由争辩,“再等一刻。”
钟雪麟顿了一顿,扔了雨具,道:“那臣陪皇上等。”
皇帝倚在钟雪麟温暖的怀中,想起十三年前那日,也是下着这样的雨,那人毫不做作的笑容,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温暖了自己。
十三年来,自己想过许多愿望,希望母妃活着,希望父王多看看自己,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明君,希望霍相不在。这些愿望有的随时间磨灭了,有的正在靠自己一步步实现。现在的愿望,只是想再见那人一眼,问他一句,为何不来实现诺言?
皇帝笑起来,感觉脚下发软,眼前景物逐渐坠入黑暗。
钟雪麟守在皇帝榻边,看太医给皇帝服过了药,又给皇帝开了几张养身子的药方。
戌时时分,皇帝慢慢醒转过来,见钟雪麟立在一边,笑道:“淮昌。”
钟雪麟见皇帝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些气闷,皱起眉道:“皇上淋雨好玩么?”
皇帝仍是笑,伸出手握住钟雪麟的手,轻轻地说道:“淮昌,朕应承你,以后一定不会了。”
钟雪麟受宠若惊地回握皇帝的手,忙道:“臣没有责怪皇上的意思。”
皇帝累了似的闭上眼,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不久,前线来报,霍启将军与八万士兵被围邢水,粮道被断,军中屯粮加上从百姓处搜集来的粮草只能撑半个月。
皇帝立马下旨命魏青领五万兵前去援助,然兵至颍丘,巴尔塔率兵前来围堵,两军即时扎营颍丘,相望对峙。
战报一日日传至京城,每日都是:“魏将军与巴尔塔兵正在对峙。”
两周后,皇帝忍无可忍,斥道:“什么时候不对峙了再来报。”
又过了几日,邢水发来一封血书。送信的士兵跑死了五匹马,刚把信交到皇帝手中,就倒在殿上,气绝当场。
“粮草已尽,兵畜将绝,父啖子肉,母卖其女。启恳请皇上调襄平之兵攻定州,引辽兵撤兵回救。”
皇上看毕,收了信不发一言。
邢水已被围五十天,家畜战马早已被杀食殆尽,军中老弱病残者都成了士兵们的盘中餐,邢水如一座鬼城,人人自危。
这日,辽军在邢水城门外杀了五百头牛,架在火上炙烤,烤肉味飘入邢水,肉香弥漫城内整整一夜,城中无一人入眠。
次日,魏青接到消息:霍启降了。
陆皖珂松了一口气,魏青却握紧了拳头。
是夜,一骑马冲入魏青军中,侍卫们把马拦下,发现了马背上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霍启。
魏青和陆皖珂闻讯急忙前往查看,却见霍启一柄长剑刺穿胸肺,已是活不成的了。霍启见了魏青,浑浊的双眼迸出一丝光来。霍启伸出手颤巍巍地指了指胸前,魏青忙伸手进霍启怀中,摸出一封信来。
“邢水将失,臣愿以一人之身,救八万兵士与百万邢水百姓。然辽金未破,京城危急,唯起襄平而攻辽之腹地而可救国。霍启绝笔。”
魏青小心翼翼地收了信,握住霍启的手。“霍将军若有什么遗愿,青可代为转达。”
霍启开口想要说话,却咳了一阵,魏青拿来水喂了他几口,霍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没什么……要转达的。魏将军,你听我说……我霍启一生中真正快乐,有三次。其一……武科举那日,皇上钦点我……为状元;其二,在长安练兵场,魏将军称赞我……领兵有道,我没有一日不以此为傲;还有一次……那夜帐中,魏将军第一次真正地看我、与我说话,虽然只因为我是……霍宰相之子,但我还是……由衷地快乐……”
魏青静静地听他说完,伸出手抱起霍启沾满血的身体,感觉到这具原本年轻充满活力的结实身躯,因长期的饥饿已严重消瘦下去,军装下是空荡荡的。魏青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对不起……元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