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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时,梁徵意外发现自己并未坐在原处。无双剑枕在脑后,宝剑安好,可人已换了睡姿。睁眼看到的是尚且散布着蛛网的香案案底——确是避风的好来处。
梁徵皱起眉头。
睡中虽不是全无察觉,并且能确认谢欢不会害人,但放任谢欢把自己半拖半扶移到这底下,还是有点对他太少了点戒心,简直可笑了。
何况到这时谢欢还紧紧抱着他的腰,睡得安然。他抱得紧,轻轻一挣,竟没能挣开。
梁徵叹气,想这一生一世,还是第一次被人搂抱着睡到案桌底下,以后想必也不会有第二回。简直成何体面。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小心要把自己从谢欢的手臂间抽出来,侧眼看到谢欢的脸。托容蓉的妙手神药,这几天谢欢还是在平稳地恢复,即使在脸上的伤痕也越发的模糊,看不出之前那样狰狞的裂口,现在已经渐渐能现出些他初见谢欢时那张曾被伪装成女子的秀丽眉目来。那时也没有过度留意,一是因为以为他身为女子不敢窥探,二是实不在意他人容貌如何。
可如今忽然有一点真正的好奇,他当初若正经打扮,是何等模样。
谢欢突然睁眼。
一睁眼,就是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梁徵面色不改,“你怎把我拖到这里。”
“冷,你当然没感觉。”谢欢反问,松开抱着他的手从桌案下挤出去。梁徵同样钻出去,很不幸地看到有蛛网沾上谢欢的头发。谢欢也发觉了,带着嫌恶的表情抬手隔着衣袖要把它拂下去。
“别动。”梁徵说,轻轻一弹指。
那一点污迹悄然飘落。
谢欢扬眉一笑,这些日来道谢之处甚多,这里索性省了。
“既然醒来,该准备上路。”梁徵说,忽然又想起一事,“你要不要给伤口换药?”
“这里水都没有。”谢欢说。
“山里前头些应该有泉水。”梁徵搜索着自己的回忆,把他一拉,“走。”
的确是有泉水。
涌出的水量很小,汇不成溪流。这山上的水源不足,难怪只有杂草灌木,几乎不见大树。
不过足够清洗伤口。
梁徵留谢欢和急于饮水的马匹在泉眼边,自己说是找寻路径先走远了些去。
谢欢看他走开,自己解衣换药。
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行动完全无碍,现在正在渐渐愈合消失的只是那些丑陋的伤痕。脸上的部分割得尤其深。身上伤痕不过来自鞭笞,脸上却是刀子。
回去叫人看见,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但愿能够什么也不留下的好,否则得被嘲笑成什么样。虽然现在能否顺利回去尚不可知,
“好了么?”梁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谢欢猛地拉上衣服。
梁徵的话音一顿,“你怕什么?”
谢欢把衣服重新系好了,才转身过来笑,“怕什么也不怕你。”
明显的口是心非,梁徵的脸色有些微妙,但欲言又止,盯着谢欢的脸看了看,终究只是说:“走吧。”
登山涉水。
梁徵一路寻些僻径野道走,偶往沿途村落一行。谢欢多次疑他迷失路途,山中却不时能遥遥望见城池,知道并未偏离方向。
“听你师弟说,你们师兄弟有五个。”虽然被梁徵警告过,谢欢总还是不知好歹地话多,“你其他三个师兄是什么样人?”
“你没听说过么?”梁徵有些意外,师父自他记事起便不下山,从来是他师兄弟五个行走江湖,十余年来颇建立些声名。也因此他现在几乎一拔剑,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也能叫出他的名姓。
“我又不在你们道上混。”
“你也没必要知道。你不会遇上他们。”梁徵不太兴趣给他说这些。
“说说看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秘密。”
“我有问你家么?”
“我不介意说的。”谢欢抢着了他的话尾,“我家连我兄弟两个,只是我小弟尚在襁褓之中。我还有一个姐姐,多年前入宫为妃。”
“入宫?”梁徵没想到这个。
很高兴听到梁徵似乎提起兴趣,谢欢继续往后说:“姐姐是先皇的妃子,自先皇驾崩,如今已落发出家修行多年,太后将她封在宫中灵静庵。这么按辈算,当今皇上可得叫我舅舅。”
“他叫么?”
“自然不叫的。”谢欢说,又学起别人的声音,一本正经,“谢爱卿。连日不见,爱卿的文章可有长进了?”
“文章?”
“我文章可是糟糕透顶。就说了,要不是我爹,我哪来的这身乌纱紫袍。”谢欢诚实,可若不是口气坦荡,听上去更像恬不知耻。
梁徵往后看了他一眼,“皇上他知道?”
“知道。敢问锦绣文章又何如?”谢欢反问。
梁徵无法说什么。
谢欢远望着天际,长叹:“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作叛国红巾。”
“什么意思?”梁徵没怎么听过这些曲词。
“随便说说,我不是那意思。”谢欢微笑,说得飞快,“我对皇上忠肝义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可惜身在谢家。原指望忠心护主重振谢氏声名,哪知如今身不由己。”
“丁安就要到了。”梁徵打断他。
回京途中最繁荣的城市。谢欢在马上直起身来,视线的尽头能见城门。现在虽在城外,但平坦处已有开垦过的天地,两三茅屋。
“丁安临荆江。”谢欢喃喃说。
他所想与梁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