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等待往往还没有成功,就已经夭折了。
这个沼泽林里也一样,大大小小的灌木和树木看起来挨挨挤挤的长在一起,但是实际上各有各的地盘。
当然,也不排除它们中有一些正在进行激烈的竞争,要等到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之后,才会决出胜利者。
我扎根在大树的树干上,感觉着周围的一切,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有一些和我一样的小树苗也从土里冒了出来。
如果运气好,它们会刚好长在两棵树的中间,那儿也许有空隙让它生长下去。
如果运气差一点,长在了其他老树的树下,缺少阳光的情况下,它们支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
当然,还有一些是因为各种意外夭折的。
那棵长在池塘边的小树苗刚冒头长出了几片叶子,就被一头小鹿给啃食了。
不管是人,还是植物,都很难避免这种飞来横祸。
所以人类才创造出了一个词,叫“命运”。
或者可以用另外一个方法解释,那就是“概率”,你只是刚好在那个“概率”内了而已。
所以我并不是运气最差的。
大树的枝干裂开缝隙让我的根须钻进去,我汲取着枝干中的水和养分。
到了白天的时候,太阳斜斜的照过来,偶尔会有那么一会儿漏下来的阳光会照在我的叶子上,那个时候,我就尽力积攒能量制造需要的食物。
我本能的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但是大树的枝叶很浓密,能供给我晒太阳的空间实在太少。
所以我有些打不定主意到底往哪儿生长,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是铺天盖日的树叶。
这让我制造不了足够多的食物。
吃不饱的情况下,当然就会长不动。
茎杆和叶子看上去就略带着些黄色,看上去就跟菜园子里那些没有得到妥善照顾的白菜的黄叶子一样。
不过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几千颗种子也不见得有一颗会活下来,绝大部分种子成了鸟雀和其他小动物的食物,还有一部分掉落在了不能发芽的地方,它们甚至连发芽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不过不是那些幸运儿之一。
春天总是多风。
湿润的风吹个不停,让大树的树叶摇摆不已,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好像在你耳边轻声低语一样。
很是温柔。
大树晃动着,就好像在用力做着什么苦差事一样。
过不了多久,我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
在离我头顶比较远的地方,有一根横档在那儿的粗枝,上面浓密的青青的叶子,开始集体发黄。
又过了几天,就好像那根树枝得了重病一样,树叶变得枯黄。
最后,这些已经差不多死掉的叶子终于离开了树干,扬扬洒洒的飘在空中,然后再慢慢的落到了地面。
我不知道大树的这根树干是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从这根树干慢慢的传遍整棵树。
看着那根本来生机勃勃的树枝,变得光秃秃的,连树枝的尖端都因为缺水而干裂着,实在不好受。
这就好像亲眼看到一个生病的人,慢慢的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一样,旁边看到的人,都或多或少能体会到那种痛苦的折磨。
我很喜欢大树,因为它一直默默的容忍着我这棵幼苗的掠食行径。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它一直在保护着我,纵容着我,而现在,它面临着一场极大的危机。
我的记忆深处突然翻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极小的时候,在乡下的老家,有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一棵桔子树,长了好几年都没见怎么长大。
就在我们以为它肯定不会开花结果的时候,那年冬天,它第一次结出了桔子。
等到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那四个桔子就成熟了,金黄可爱的果实,味道非常甜。
到了第二年,我们自然也满怀着希望,想看到桔子挂满它的枝头。
结果它生病了。
先是一个枝桠,再蔓延到几个枝桠,然后是半棵树,最后整棵树都枯萎了。
之后,我们也种过其他桔子树,却再也没有吃到那么甜的桔子。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树走向末路。
但是情况却并没有那么坏。
那根枯枝上的病并没有往其他树干上传染,其他的树干依旧苍翠碧绿,生机盎然,没有任何病症出现。
于是,如果从远处看的话,就会发现大树茂盛的树枝叶子间缺了一大块。
从这个空空的地方,阳光照了进来。
我傻愣愣的看着那个因为那根树枝枯萎了之后变得空空的地方。
那根枯枝上还挂着一片枯黄的叶子,看起来就好像留恋着树干不肯离开一样。
现在,我通向阳光的道路已经被清理一空。
我只要努力的,向着阳光的方向,往上生长就行。
如果不是我的错觉,那么,大树好像和我一样有意识,它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在照顾着。
其实它并没有那么温柔。
就好像在大树底下发芽的那些小树苗,就没有得到丝毫的照顾,而是像旁观者那样,任它们自生自灭。
灰鸟在我旁边跳来跳去,侧着头看着我,偶尔的时候,会伸出嫩红的嘴啄啄我的叶子。
它的眼神纯良无辜,就好像什么坏事都没做那样。
我抖了抖叶子。
它往后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看没有动静了,又回来,就好像对我很感兴趣那样,不停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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