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耗心力,累得不行,只想快点离开战场。
☆、4
从电台走回公寓只用十分钟。后半夜的郊区马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车辆和行人,静得有些可怕。不过陶林的穿着十分不起眼,又是个男的,也不担心遇上什么危险。他快步走回公寓,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发动车子出了小区,直接往西涌方向奔驰而去。
他开车从不听音乐,只有发动机的运转声伴随着他一路向前。行驶在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方向的路线上,方才做节目时那股无缘由的冲动渐渐消退,冷汗又一点一滴地沁满了他的后背。此时的陶林就像一个逐渐清醒过来的醉汉,为方才自己的言行后悔不已。导播骂得没错,为什么他会那么冲动地去讲自己的故事、还是对着电波另一端无数素不相识的人?明明就准备了好些小段子,只读那些不就好了吗?这些年来他确实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然而这不代表他可以把听众当成这样的对象。想来在深夜里听节目的人也大都是想找个慰藉,没人会愿意听一个主持人唠叨自己的过往吧。尤其是小胖也在听。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越想越懊恼,踩着油门的右脚僵硬地使力,仪表盘上显示时速的指针又往右偏移了些。他的住所和西涌海域分别在这个城市的两端,距离相当远。即便他的跑车开得飞快,到海边时,也已经将近四点钟了。四月的凌晨,海风仍然凛冽。陶林熄了火,打开车门,顿时被带着咸腥气息的风刮得异常清醒。他在松软的沙滩上走了几步,在离车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如果这风能把脑中的纷乱都刮得一干二净该多好。此时的天空仍然是墨黑一片,附近没有灯火,只有远得仿佛在海天相接之处的水平线上的灯塔发出微光,在海面上铺了一道细长的金线。若时间能够停止,这无边的黑暗能一直持续下去、太阳永远不会升起就好了。陶林的脑中不知第几次这样祈求。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说过少年时的事,也很久很久都没有完整地回忆过那段年华。因为太久没有想起,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然而经过方才节目的刺激,他的心中又翻江倒海似的,许多回忆,好的、不好的,如同冲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奔腾开来。那件事发生后母亲把他拖进了精神科医生的诊室,后来还被强制进行了催眠治疗。为此他休学了一年,之后转到了新学校,花了很久才能再度面对人群。
他的人生里,能够称作朋友的,好像一直以来就只有陶醉一个人,然而在身份上陶醉是他亲哥哥,不能算友人。他曾经问过陶醉,人活在世界上是否就是为了吃苦?陶醉不置可否地点头。
“一辈子那么长,要吃多次苦才能到头?”少年时的他问陶醉。
“等你死了就到头了。受不了就去死好了。”大他一岁的陶醉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在呼号的海风中,混乱的回忆碎片在他脑海里久久地盘旋不散。他枯坐在沙滩上,不知那冲到岸边又退回去的海浪往返了多少次后,天空开始泛白,光开始驱逐黑暗。
陶林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细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车里。
没有不会天亮的黎明,然而为何自己的生命却迟迟迎不来亮光?陶林彷徨地踏上了归途。
在一日中光与暗完成交替的时刻,陶林回到了他那吸血鬼老巢似的住所。匆匆做了点饭吃,然后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点开微博,看看小胖又说了什么。在页面加载时他感到些许不安,怕看到小胖对他的节目有什么不好的评价,然而小胖并未提及他的节目,最后一条微博只是分享了一首歌曲,正是陶林节目里第一个人点播的《想大声说我爱你》。陶林看了下这条微博的发出时间,是今日两点十七分,差不多是那首歌在节目里播完的时间。
这不是巧合吧?他应该是有听我的节目的。陶林心里忐忑地猜想。可是他只分享了那首歌,却没有对自己的表现作出任何评价,这又让陶林有些失落——大概自己的主持还是没能讨他喜欢。不过说起来人家又不是新闻台的人,没有义务评价自己的节目——说不定对方根本没在意。陶林最后这样安慰自己。
怀着有点沉重的心情,陶林又开始玩《末日竞技场》。之后还开了跑步机跑了一会儿,直到汗流浃背才去洗澡,随后身心俱疲地睡去。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到了晚上,陶林又得面对这一夜的挑战。他在走去电台的路上不停地祈祷今晚点歌的人能多一些,好让他有喘息的余地。到了办公室,他又看了下微博,小胖在白天又发了几条,不过都没有提到他。待到十点半,陶林紧张地开始听《同一星空下》,希望小胖多少能对自己之前的表现说些什么,毕竟之前他那么热情地给自己做宣传了。然而小胖在节目里仍然没有提到点歌节目,更没有提他,这让陶林的心再度下沉。没关系,只录了一集而已;如果自己今晚能加把劲儿,表现得更出色些,说不定就能让他喜欢了。加油!陶林给自己打气。
晚上的时间又在整点新闻的均匀分割中很快过去,第二次念节目的开场白,陶林感觉比昨日顺了些。在他话音刚落时,显示屏上已出现了第一个点播者的信息。
“一位手机尾号是0349的朋友说今晚自己一个人很寂寞,想点一首《明月千里寄相思》给自己……”陶林说完,突然愣住了——这个手机号码他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