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安德耸耸肩,“你继父迟早会娶一个有背景的女人来巩固和拓展他的关系网,据我所知,他一直在追求他的女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这一点常伴他身侧的阿尔瑟恐怕比我更清楚。”
约书亚瞟了一眼阿尔瑟,他立即点了点头。
情窦初开的男孩的心顷刻犹如被捣碎的烂葡萄,胸口溢满酸液。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在自己继父眼中什么也算不得,别提情人或者恋人,只是一个用来泄欲的收藏品。
他曾奢望得到的,这个男人的灵魂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尽管他明明在约翰的帮助下拾起了那段曾被洛伦佐封存的记忆,足以推测出他在精神病院“照料”他母亲时对她干的事,他仍然不争气的,对自己的继父残存着一丝随时能死灰复燃的迷恋。
身为精神科医生的洛伦佐能轻易的诱使一个疯子自杀,迫使她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在遗嘱上增加对他有利的内容,让他即使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也能执掌博纳罗蒂的家业大权,将亡妻的儿子纳为己有。
他应该恨他的。
约书亚把水晶杯里的龙舌兰酒一口饮了个顶朝天,杯子随手扔到墙上,哐铛一声砸了个粉碎。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聚在旁边那几张被报纸夹着送过来的,真正重要的文件上去。
那是他托自己在纽约港口附近“做生意”的西西里朋友搞到的假入境通行证,用来通过这个北美地区最繁忙也最混乱的港口。
入境的过程如约书亚所计划的一样顺利,但他没有带着自己的人马进入纽约城区,这里属于意大利黑手党地盘的“小意大利区里”有一支归他家族管辖的势力,现在听命于他的继父。
约书亚不愿打草惊蛇,在郊区的一处工业区驻扎了下来。他深知要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王国该怎么做,但他不能像在威尼斯那样利用意大利的关系网优势,他只能一步一步打起地基。
流淌着黑手党血液的约书亚拥有一种他家族代代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将这附近地带作为自己的基本辖区,从黑手党最基本的牟利手段——向有利可图的商家收取保护费,提供庇护、解决争端干起。
几个月之后,靠着积累下来的钱财与人脉,约书亚就在这里开设了一家赌馆与两家地下搏击场,生意很快变得红火起来,令他迅速拥有了一批新的“信徒”,这些“信徒”除了一些商家老板外,大多都是年轻的打工者与偷渡客,是这城市里最不怕死,又最肯为生存拼命的那些人。
等到跃跃欲试的追随者到达了一定数目,约书亚选择了一个周末施行“洗礼”仪式。
他第一次出现在进行仪式的教堂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没有人想象到他们的首领如此年少,尽管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充满煞气的黑色西装也不能掩盖他的稚嫩。
有人因此而发出了嘲笑,而约书亚作众目睽睽下亲自处决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倒霉蛋,以鲜血饲饱了信徒们满怀疑惑的嘴。
没有人忘记得了当晚那样的一幕。
娇小的男孩站在天使圣像之前,那巨大的羽翼与他的身影在斑驳开裂的大理石地面上融为一体,仿佛一位堕入黑暗的神子。他割喉的动作凶狠利落,因那过于漂亮的脸而透出一抹瑰丽的优雅。
鲜血从他手里的匕首尖端一直淌到他脚下的死尸头顶,渗入地面纵横的沟壑之中。
他越过他们,走下燃烧着灰烬的台阶,皮鞋锃亮,步伐冷凛,他持着匕首搁在跪在他面前宣誓效忠的人头顶,诵念出缄默律令:“你必须学会沉默,学会遵守秘密规定;
没有武器就不能生存;
只有到地狱中才能打破沉默;
只把他杀死而别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死,就等于他还活着;死者的血会窃窃私语;
你必须学会忍耐,谁夺了你的面包,你就要夺了他的性命;我死了有人埋,我活着就杀你。”
不久,纽约西郊名为“割喉党”的一股新兴势力声名鹊起。
他们因大都多是生龙活虎的小鬼,手段残忍与极不怕死而令人闻风丧胆。传闻他们的首领更为年少,但罕有露脸,有偶尔见过他模样的人在背后议论他是个惹人怜爱的美少年,第二天就被割了喉,挂在酒馆门口,脸上用鲜血写着缄默法则的第一条戒令。
自此以后,年轻的打工者对成为割喉党的一员趋之若鹜,狂热的仿佛追赶某种潮流。
这些最不起眼的小角色一夕之间因有了组织而变得可怕起来,正如那些流窜在下水道之间的老鼠,躲藏在树洞中的蚁群,一旦被集聚起来便拥有了不容小觑的破坏力,而约书亚深谙此道——
没有什么比不怕死的弱者更致命。
没有耽溺于这暂时的成就,约书亚悄无声息的开始着手建设秘密酒厂的事,而有多久,他也打听到了路易斯在威尼斯与洛伦佐筹拍完第一部电影,从意大利回到纽约的风声。
1921年12月,圣诞节前夜。
一场盛大的拍卖宴会在纽约城区最高级的金字塔大酒店开展起来,与往年这个时候一样,天气异常的恶劣,街道上积满了厚厚的雪,但丝毫不能阻止纽约的上流人士热情的赶赴这场由黑手党一手操办的用以洗黑钱的盛事。
而约书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与路易斯产生交集的机会。
夜幕降临时分,当金字塔酒店大门前的红毯周围的记者开始逐渐散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