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显然值夜的周嬷嬷也是同样的感觉。
两人视线相交无言愣了片刻,外边容娘披着外衫匆匆跑进来道:“陛下驾崩了!”
把寄奴交给奶母后,蓁娘利索的起床更衣,然后去了光天殿。
半路上遇见了同住宜秋宫的高氏等人,大家都敛容肃穆一语不发,西宫里能听见隐隐的响动,整个太极宫都点起了火烛。
进了殿内,太子妃严肃的表情让人生畏,她细细交代了众人一番守制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呆在各自的院子不要走动,在此期间的规矩司则都会讲给你们听!”
“我要去西宫里协理阿郎,内廷里还是由高氏和宇文氏暂理,有什么事你们立即派人来报与我!”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高氏二人听的。
众人纷纷应是,太子妃微微放松眉头,沉声道:“陛下驾崩,现在是非常时期,内廷里决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打听宫外的事情,你们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也不要到处传话,如果被我知道了,决不轻饶!”
“是!”
太子妃满意的点点头,又交代了高氏一番,才让大家散去。
天子的灵堂设在太极殿,李晖双目通红,神情木然,他和十几个弟弟们披麻戴孝跪坐在火盆前。
殿内守灵的人有上百个,众官员、皇亲哀哭痛嚎,甚至有人都哭的昏厥过去。
似乎连天也为这位天子的驾崩而伤感,从早到晚,阴云密布,不时淅淅沥沥的下一场雨,让守灵的人十分煎熬。
两日后,沈知礼提起太子登基的事宜。
李晖已经三天两夜没有阖眼了,人瘦了一大圈,他疲惫的摇摇头道:“这个不急,等我为父亲守满孝期再说吧!”
李晖是新君,他为先帝守孝是以日代月共二十七天,守完孝再登基这也无可厚非。
但沈知礼有另外的担忧:“如今大行皇帝驾崩,登基的事宜还是应该做好准备才是……”
“永安宫已经建好了,大典是在这边举行还是那边举行、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外放的官员如何守制等等,还有很多事情呢!”
“殿下虽然悲痛,不过眼下的事也是迫在眉睫……”
李晖沉默了片刻,对沈知礼道:“这些事先由门下省和礼部拟出章程来,之后再给我看看就够了,大行皇帝的丧仪就按照太宗皇帝的例子,登基大典弄得简单一些,不要浪费钱财!”
沈知礼并不诧异,这位新君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是个很节俭的人,现在他这样的吩咐倒是在沈知礼的意料之中。
礼部的官员商讨了近半月,定下了十月六日大行皇帝出殡,十一月十二日在永安宫举行新君登基大典。
因永安宫是为先帝修建的,李晖决定过几年再搬入,也就是说,太子妃及内廷妾侍依旧居住在太极宫。
一切的事情都按着规章循序进行,然而这天,吴敏亲自来了萧熙院,他道奉了太子之命,带蓁娘去见一个人……
在西宫北海的凝阴阁里,蓁娘不出所料的见到了燕子,皇帝大行后,宫里一片素缟,就连蓁娘等人都取了簪钗服丧。
而燕子却一身花团锦簇,头上簪着一朵绒花,分外扎眼。
她见到蓁娘来了,微微一笑:“你来啦!”
“燕子……”
蓁娘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蹙眉不赞同道:“如今陛下才去,你怎么穿着这身衣裳……”
燕子并不以为意,而是捏着裙子轻盈的晃动两下,“你觉得我穿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她这幅样子让蓁娘心中升起了一丝怪异之感,她勉强扯唇一笑:“好看,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真的吗?”燕子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眨巴着双眼看向蓁娘。
蓁娘眼里满是担忧,“燕子,你怎么了?”
“刚刚殿下身边的人跟我说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燕子闻言笑眯眯的摇头,拉着蓁娘走到榻边坐下,“无事,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陛下驾崩已有两天了,朝臣问起李晖如何安排众多庶母,他想了想,只道:天子没有留下遗旨,因此后廷中有过生育的妃妾暂居太极宫,未有生育的妃妾送去九成宫居住。
一应的份例依旧比照原位分,百年之后棺椁葬入皇陵。
如今太极宫里一片哭啼,年长些的妃妾早就没有承恩了,在哪里待着都差不多。
倒是那些年轻些的,正是花样年华就要守寡,又没有子女可以依仗,想到以后孤独终老,怎不痛哭……
蓁娘拉着燕子的手恳切的开口:“燕子,我问过殿下,他答应我,会安排人照顾好你,这些年,你为殿下所做的一切,他都没有忘记,现在也不会弃了你的!”
燕子依旧微笑着,看着蓁娘的目光温柔似水,“十七娘,我要走了……”
“走?”蓁娘蹙眉,“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骊山宫……”
骊山宫是行宫,只有一些宫人侍卫留守,要是住在那里倒是挺自在的,太极宫的一切,对于燕子来说,可能并不是美好的存在。
蓁娘若有所思,“骊山宫清静,你去了也好,只是那样,你与家人可能就难相见了。”
燕子摇摇头,语气十分漠然:“见了能怎样,不见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