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大王是男子,遇着事应该迎风而上,陛下又不是要把他贬为庶人,他就整日做出这幅模样,像谁都欠他似得!”
“娘子操持内务忙的喝水的工夫都没有,还在为他担心,又要想办法去讨好皇后、又要去安慰夫人,为的是谁,还不是大王么!”
“结果他倒好,一句话不对就甩脸子走了,走就罢了,还偏偏去了顾氏那里,这不是当着王府上下的人打娘子的脸么!”
玲儿越说越为曹芳蕤感到委屈,眼圈也红了,哽咽着声音道:“娘子自从嫁了过来,可享过一天的福?泥水里摸针一般好不容易才理出了头绪,这会子大王又受了陛下的发落……”
“好了好了!”
宋嬷嬷有些头疼的打断她,玲儿什么都好,就是万事都以娘子的感受为先,可娘子是陛下皇后的长媳、是王府的主母。
很多时候,她的感受倒在其次,这很残忍,但也没办法,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有什么苦都得咬着牙忍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她正欲劝说曹芳蕤,却被她眼中流下的泪水掐住了喉咙,她从未见过这样委屈伤心的娘子,忽然想起,她也不过才十八岁呢……
自从李晖退回了她送去的汤,后廷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般了。
同情、好奇、嘲讽,一道道目光刀子一般割得蓁娘肉疼。
当着她的面大家都保持着和气,可等她一转身,那些窃窃私语就顺着风吹进她的耳朵,她只面无表情的听着,‘韩氏惹怒了陛下!’
‘陛下几个月都没进甘棠轩的门了!’
‘她之前仗着圣宠目中无人,这会儿倒跌下云端了!说来也可怜,还不如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呢!’
蓁娘苦笑,是啊,人最痛苦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了再失去,当习惯了李晖曾给与的无限宠爱后,他突然的疏离,再忆起往昔,仿佛割肉削骨般的疼。
当大明宫被笼罩上厚厚的银纱,天地融为一色时,正是皇后的千秋节。
宫里早早的就在做准备,李晖下令要热热闹闹的办一场,不仅京城的百官以及命妇要入宫朝贺,就是外放的官员也要表示一番。
皇后推辞不过,又恐为了给她贺寿劳民伤财,况且眼下又是寒冬,还有不少贫户都没热汤喝,心中愈发不忍,便下令无论京官外官,寿礼只献笔墨纸砚,其余金玉之物,一概不收。
李晖既感动又愧疚,想了想,敕封新章侯为荣国公,并其次子为会明伯。
皇后就两个兄弟,李晖都给了爵位,这不仅是对王家的重视,还代表了他对皇后的尊重。
要知道,皇后膝下无子,李晖此举就是诏告天下,皇后的地位,不可动摇。
于是便有一些精明人,拿出许多钱财捐给寺院道观,做救助穷人之用。
李晖很是高兴,便下令褒奖做出此举的人,更多的人闻风而动,一时间,各地的寺院道观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韩阿娘也进宫来贺寿,麟德殿内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到处是皇亲国戚,豪门贵族,她和韩阿耶在其中属于最不起眼那种,座位都在角落里。
因着担忧女儿,她借着出恭的机会跟蓁娘躲在夹墙边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问她跟陛下怎么了?李淳业又是怎么了?
这些事说个一天一夜也说不明白,蓁娘不愿意让家人担心,而且就是说了也没什么用,便捡了些主要的话糊弄过去了。
末了不等阿娘交代,她就先一步表白:“阿娘放心,再怎么着二郎都是陛下的儿子,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我也一定会孝敬皇后,安安分分的不惹事!”
却没说对陛下怎么样,阿娘有些着急,蓁娘不欲多言,指着路过的内侍道:“人多着呢,咱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今日千秋节不能马虎!”
说罢就拉着她进殿了。
千秋节举办了三天,大明宫不分白昼黑夜的热闹着,丝竹之声响彻天地间。
第四日去给皇后请安时,她因为太过疲乏还未起身,众妃妾坐在点了炭盆的暖阁里,叽叽喳喳讨论着千秋节上的趣事。
杨氏兴奋的比划着手,道:“……平山王送来的那个杂耍班子,玩的杂技可真厉害!”
“就一根竹竿,上面站着一个人,下面就像插在石头里一般稳当,当时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生怕他摔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一旁的廖氏不住点头,:“还有那个龟兹音人唱的歌,太美妙了,宫里倒是有几个龟兹乐师,可听多了也就觉得不稀奇了!”
“要是陛下把他们都留下来就好了!”
大周民风开放,正如海纳百川,仅在京城居住、学习、经商的外国人就有数十万之多。
这些人不仅受到大周的影响,同时也把自己家乡的习俗带了来。
比如妇人们最爱的波斯样式的披帛,色泽艳丽,织纹繁复美丽,搭在肩上,既保暖又漂亮。
还有从遥远的西域传来的景教,这些年也很受大周百姓的欢迎,在许多地方都修建起了十字寺。
大周的宫廷里,从来就不缺龟兹的音人、突厥的侍卫、新罗的乐师、尼婆罗的工匠。
但御史们很反对李晖把心思用在享乐上,他们认为靡靡之音会消磨人的意志,应当恢复华夏正音,李晖表面上‘嗯嗯嗯’,转过身该看的舞蹈、该听的歌曲,一个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