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心中细品这番话,身子恭敬地行礼,道了叨扰后,踩着莲步退了出去。
她走出蒹葭院,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被灯火照亮的门匾上三个大字,侍女玫娘扶着她好奇道:“秦修容跟娘子说什么了?”
慕容氏裹紧身上的裘衣,缓缓摇头,冬日的夕阳像个冰冻的桔子挂在天上,感觉不到一丝热气儿,主仆二人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
“玫娘,你觉得秦修容这个人怎么样?”慕容氏突然问道。
玫娘微微愣了一瞬,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秦修容……奴觉得她脾气挺好的,而且为人也低调,虽然陛下待她一般,但皇后很喜欢她!”
皇后喜欢她是真,但陛下既然如此重视许王,为什么对秦修容依旧淡淡呢?
换个角度想,陛下对韩修仪很是宠爱,但对燕王……不,对陵川王却如此严苛,慕容氏觉得陛下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正徘徊在思绪中,玫娘疑惑的声音传来:“娘子,许王是不是会做太子啊?”
“谁告诉你的?”慕容氏下意识的反问。
玫娘摇头:“很多宫人都是这么传的……”
慕容氏蹙眉,严厉的斥责她:“你也知道是谣传,谣传就是没有事实根据的胡话,陛下都没下诏册立皇太子,宫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管别人怎么传,咱们院子里绝对不许说三道四,立储是国家大事,就是我都不能闲话的,要是被皇后知道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玫娘瑟缩了下身子,赶忙点头:“知道了,奴再不敢说这话了……”
慕容氏脸色微霁,一路遇见点灯的宫人们,她再次陷入沉思:陛下宠爱韩修仪,却没有爱屋及乌的扶持陵川王一把。
若说他属意许王,为何在秦修容那边却没个表示,难道说,他在乎的只有储君而没有其生母?
慕容氏越想越乱,摇摇头打算从头想,鼻子吸进冷空气,冷的她打了个哆嗦,突然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陵川王降爵……韩修仪被冷落……秦修容巴结皇后……许王的婚事……
她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响,满眼都是震惊,难道秦修容今天跟她说话的目的是……
正是寒冬凛冽,李晖坐在延英殿的书房里,交椅被底下的炭盆熏得暖暖和和,花几上的水仙花清新怡人,冲淡了炭火的烟味。
他正拿着两封信仔细翻看,一封是陇州八百里加急的奏表,一封是来自松州的普通家书。
李晖先拿起奏表,林常玉详细的陈述了目前的战况,吐蕃人虽适应严寒,但无论粮草还是饮水,都已经出现了缺漏,他信誓旦旦的表示会抓紧这个机会给吐蕃人重重一击。
至少三十年内,让他们不敢再犯!
吐蕃人贼心难死,大周开国六十多年,平均每五年就要跟吐蕃开战一次,除去中间因为公主和亲缔结舅甥盟约而和平相处了十年,其余时间都不算太平。
西域的动乱偶尔发生,李晖也想着要早点解决高句丽的问题,对于吐蕃,自然是希望打的他们滚回老家,再不敢来犯!
因此他提笔给林常玉下了谕旨,陇州战场一切都听他的指挥,望大军早日班师,百姓安乐。
接着他打开第二封信,笔锋已见风骨的魏碑体,这是李淳茜的字迹。
李晖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细细看去,只见微黄信卷上书:“不孝子淳茜恭请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盘桓京中十数年,从未如此远离过父母,儿心中甚为思念,虽有兄弟姊妹承欢父母膝下,然儿歉疚之心不减……”
厚厚的一卷信,李晖看的很仔细,见李淳茜说初到松州时很是激动,当夜他住在刺史府内,夜晚听见远处有兵器交加的声音,匆忙爬起来跟着刺史吴江泊去了城门处。
吐蕃人趁着大周军士酣睡之际准备攻城,然而吴江泊早有准备,他命人点了几口锅,里面温着水,然后泼在墙上。
夜晚温度低,水泼出去就结了冰,那些吐蕃人无法放稳云梯,就无法从上面进攻,气的破口大骂。
而李淳茜则十分好奇,他问吴江泊为何不早早的就用水泼墙,非要等到他们来才做呢!
吴江泊神秘兮兮的表示:待会儿有好戏看!
李淳茜对父亲道,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人,吴江泊说这话时要拿着一柄羽扇,差不多就是诸葛孔明的模样了!
直到三更,吐蕃人快要撞破城门了,李淳茜急的到处转悠,吴江泊依旧淡定,他笑眯眯道:可以收网了!
李淳业满脸不解,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城墙上的将士推着小车往底下扔冰块,那冰块有煮饭的陶瓮大小,每块都削的尖尖的,很快城门口就传来吐蕃人的哀嚎。
不远处严阵以待的约莫一千敌军很快就离去了,李淳茜大为遗憾,但吴江泊却告诉他,这不过是吐蕃人的一次试探,真正的打仗不会用所有的兵力去孤注一掷。
更多的时候就是像这样,你骚扰一下,我回击一下,书上所记载两军对峙的大场面,那得在无数次冲突后寻到一次机会,一击而破。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李淳茜觉得自己从书上学的再多,也不如实际经历一次,在吴江泊身上,他学到了很多用兵之术。
比如吴江泊明明有机会将敌军一网打尽,但他却在最后一刻下令停止追击,放任吐蕃残军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