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花露来,往熄灭的炭火上滴了两滴。一阵冷梅香腾然而起,迅速地和这屋内原本的香味融合在一起。
常子茜眼尖地看见那瓶子和聘礼中出自玉英阁的花露不一般,没有一个通常会有的烫银标记,这冷梅香也是市面上未曾有的香型。
她依旧默不作声,心里对出嫁前老爷子和她说得林瑜非凡人更相信了几分。
书房里也就这么一个比较麻烦的账册子而已。林瑜来广州府的时间才大半年的光景,一般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按照原本的流程及时毁去。只有像这样类似账册的纪录会保留在案,归入已经搬到钓鱼台的秘阁。
但是,这一回按照林瑜传来的消息,是最严重的警报。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收拾好必备的东西,尽快撤回东番。这时候带上这样的账册无疑是不明智的,毁去也就是唯一的选择。
“奶奶您能带上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白术轻声道,“不过,不用收拾行李,东面什么都准备好了。”
常子茜脸色刷得一下白了,她长这么大,哪里能想得到刚嫁了人就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再大的罪名有着她的祖父在,不怕兜不住。所以,这么训练有素的样子,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不顾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内容,抓着白术道:“可是,家里该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接老爷子一家来南方了。”一个清亮地声音出现在常子茜的背后,林瑜缓步走进内书房,目光在小手炉上一溜,对着白术微微一颔首。
许是林瑜一派安然、宛若无事的样子叫常子茜放心,她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道:“是要去北州吗?”
林瑜顺了顺她的脊背,道:“不是,是东番。”
应该庆幸方珏此人善于树敌,这个史巡抚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手上得来的消息告诉给他听。就算以方珏对东面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态,到时候朝廷下旨下来,他必定会是第一个请战的。
更重要的是,沿海地区的水师只有方珏一支,到时候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但是这不妨碍史巡抚故作不知,以此来恶心方珏。
这个长于实干的巡抚一时私心,却大大的方便了林瑜在私下里撤离家人。他很确定,如果方珏知道朝廷拿到了东番的把柄的话,擅自出兵没那个胆子,戒严附近海域却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到的结论。
哪里有现在这样方便,送走常子茜以及张家人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姑苏那边已经有信来,传递密折的急脚已经被拿下。在广州府这边的史巡抚发觉朝廷没有反应前,还有至少一旬日的时间。
这点天数,在平时大概只是一眨眼。换做现在却是两家人家的性命,辰龙配合着京城中的卯兔等人几乎是分秒必争。
所以,当林瑜这边得到了姑苏来到消息的同时,辰龙也带着几个心腹趁夜出现在了京城。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生肖本就是专精这一方面的,有着卯兔的接应,这样一对的生面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常柯敏今儿的公务难得多了一些,姚氏是习惯了的。并不多等,他也不以为杵,自己在书房收拾了就睡下了。
老人家觉轻,木质的窗户一响,人就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心里一边骂林瑜那小子这是也又闹什么幺蛾子,手下也不叫人省心,大半夜的还叫不叫人睡觉了。一双迷蒙的眼睛看见大开的窗户却瞬间清醒了。
他一下子翻身坐起,心道不对。他注意观察过送信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总是等人睡熟之后才会将信送来。也从来都很克制地稍稍碰一下窗棂,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披着一件氅衣他站在窗边往外看去,就见一个黑黝黝的人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今晚的月色好,常柯敏还能看得清那人右眼下方一颗小小的痣。
这个常柯敏从未蒙面的年轻人伸手将一个卷得细细的纸递过来,常柯敏接过来也不急着打开,先让开身子,示意这个年轻人进来,问:“这是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年轻人也就是辰龙的手下、原本的巳蛇摇了摇头,道:“属下接到的命令是将您一家安全地送出去。”除了任务之外的任何信件不该知道的就不去知道,这是他以前接受到的训练,以及刻在骨子里的铁则。须知现在的他们可以说是独立在外,而信任的崩塌一旦开始就是毁灭性的。
常柯敏眉头一跳,心里泛起不大好的预感。打开纸条一看,差点没整个人挑起来大声臭骂林瑜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将捏在手里团成一团的纸条小心地展开再看一遍,之间上面仍旧写着那几个字:“去年已取东番,月初有人首告谋反。”
好一个去年!好一个已取,他说呢,这家伙怎么可能那么安分,原来悄无知觉地就做下了那样一件大事。
和他一样心情的还有被辰龙亲自通知的林如海,比起他的手下,辰龙的权限就告了很多,也被授意必要的时候可以透露一部分。
林如海盯着手上的纸条,沉默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讶或者火冒三丈。甚至于,他举起纸条来凑上烛火点燃的时候,手腕依旧是稳稳当当的,比他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亲手烧掉自己的那一份奏折的时候可要镇定多了。
非要说的话,大约是早在林瑜和谈虚君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