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上取下了毛巾,从暖壶里倒了热水进去,看着热腾腾的气冒出来,才算是满意。然后端着脸盆往洗漱间走去,先拧开水龙头洗了脸,然后才把叠起的已经被热濡的毛巾敷在眼睛上,下午还要去见潜在的客户,无论怎样,仪容都要过得去。
陈似锦仰着脸,把手撑在盥洗台上时,脑子却不肯歇。刚才是一时被逼急了,又因为近来事情多,几番刺激下,情绪才失控了,现在冷静下来了,她才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她家欠了这些年的钱,除了头几年那些亲戚还催过两回,后来大抵是看清了她家的情况,知道催了也拿不出还的钱便作罢了,怎么偏偏这段时间忽然就约好了要一起来要债?
姜家的债务不用还这点,她记得没有和别人说过的。他们又是怎么认为自己有这个多余的钱了?陈似锦说过自己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来衬度别人,可是她现在不得不相信,这些长辈或许一开始就没想过她能还上钱,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家的宅子和地基。
所以一开始只是伯父一人出面讨债,结果没想到陈似锦不仅还了钱,还是提前还的,他们这才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债都捆在一切来做要挟了。
可是,陈似锦家里的宅子和地基放在那里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们动过什么心思,怎么就偏偏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了呢?
陈似锦有了想法,她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搭,回了寝室。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黎晓和吴梦梦两个人都没有挪窝,翘着腿在自己的位置里聊天的聊天,看电视的看电视。陈似锦皱了皱眉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便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吧?”
两人都敷衍地说:“马上去马上去。”
陈似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轻描淡写一句:“早点去。”然后自己也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没有想过打电话给陈母,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每日里都在家里田地里往返。农村里的人也势力,知道陈似锦家里没了男人,又是这么个境地,对她们家向来没什么顾忌。别的先不说,前两年后头的邻居在家门口种了两种树木,临着陈似锦家一楼的窗台,刚好遮着阳光。陈似锦上门说过一回,结果人家不理,只是过年的时候让女婿儿子站在树下磕了会儿瓜子,还特意把瓜子壳全往窗台这边抛了过来,充满挑衅意味。但陈似锦母女两个没有上去理论,也在那时候,
陈似锦终于明白他们的底气在哪里,农村不讲法律,处事都比较直接,论起动手,陈家没有资格。
所以,陈似锦只求陈母在家好好的,不要被欺负了就行。
陈似锦等电脑开机完了,立刻上了政府网站,去翻杭城沙平区有关拆迁的文件,果然让她翻到了。她坐在电脑前,荧屏的光照在脸上,让她看上去有些冷漠。陈似锦点开了文件,发现打头的拆迁的村子就是陈家村,明年开始正式动工。
陈似锦嘴边勾起了嘲讽的笑,她拉开了书桌左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塑料拉链的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几张纸,都是这些年的借条。每一张,陈似锦都收拾得很整洁,这么些年了,竟然连个毛边都没有卷起来。
借条写得不大规范,但还好,该有的东西都有。陈似锦一张张的翻了过去,发现借款时期大多是一年,偶尔有一张两年的,刚好是大伯那张还了。陈似锦提起笔,在下面注:“于今年某月某日归还借款,无利息。”寻思着这几天找个日子再去银行一趟,把转账记录也拉出来。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虽然觉得有些流氓,可实在没了法子,谁叫这些亲戚更流氓。陈似锦把这些借条收好,啧啧了两声,低声说:“别怪我,是你们非要欺负我们家的,这些年我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读书人也不是好惹的。”
陈似锦刚把文件袋放回抽屉里,寝室门忽然就开了,她本以为是叶嘉里回来了,谁成想,吴梦梦现在那头笑得猥琐:“辛苦你了,外卖小哥!”
陈似锦才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发现是杭息,手里拎着四份外卖,因为走得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头发也湿湿地沾在额头上,倒是看着陈似锦的目光亮晶晶的。
陈似锦尚且不知道说什么,黎晓和吴梦梦已经很自觉地跳了起来,取走了各自的饭,跑出了寝室,打算给他们腾地方。
杭息皱着眉看陈似锦,虽然方才她已经洗了脸,又用热毛巾敷了好一会儿眼睛,但这会儿眼角还是红红的,鼻头也是,想来刚才哭惨了。
陈似锦说:“进来吧,还要特意麻烦你来送午饭,真的不好意思了。我没什么事的,晓大概是跟你说的有些夸张了,你听她胡说。”
杭息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陈似锦低头取饭盒,看到外卖袋子上的标志,顿了顿,杭息先解释:“我听你室友说你平时最爱吃这家的过桥米线,我就去买了。”又紧接着追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的。”
陈似锦说:“我们先吃饭。”
“似锦……”
陈似锦把两份外卖盒都放在自己的书桌上,面不改色地把打开的网页都叉掉了,然后说:“想看点什么?”
杭息微微有些恼怒:“你为什么又不和我说?今天早上三点多你和我借钱的时候我就猜你肯定碰上什么事了,结果现在又哭得这么惨,还不愿意和我说,非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