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方同贾蔷走进上房,来看尤氏。尤氏正和文花说着垂泪,见他二人进来,忙即让坐,道:“大爷走了,倒叫二爷和蔷哥儿多受累了。”贾琏道:“自己弟兄,大哥又那么见爱,这不是应分的么?大嫂子也要宽心,大哥他是参赞,决不要亲自去打仗的,事情顺手,一、两个月就许回来了,有什么担忧的呢?”尤氏道:“说是如此,出兵的事哪里有谁呢?”
贾蔷又说起祖上战刀出鞘夜鸣,此去一定顺利。尤氏也觉稀奇,心中稍为宽解。贾琏道:“大嫂子这里没人照应,把老娘接来吧。”尤氏道:“她老人家自从二姨儿三姨儿过去了,想起来就伤心落泪,耳朵也聋了,人也糊里糊涂的,她来了能照顾谁?倒要我照应她,可不是没事找事么?”贾琏道:“明儿叫平奶奶来给大嫂子解解闷。”尤氏道:“她那府里若放得开,来这里说说话儿也好,可别耽误了那边的事。”
贾琏坐了一会儿,便同贾蔷一路出来,笑对贾蔷道:“你多分点儿心,珍大爷若成了功,你的事也成了。”贾蔷笑道:“二叔给多多成全吧。”
不知说的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赏初雪姑嫂话戎机 靖飞尘士民攀宦辙
话说贵珍奉旨参赞军务,带着贾蓉同赴前敌,将宁府的事托与贾琏、贾蔷。他二人受了贾珍重托,都十分心尽心。在贾琏本和贾珍甚好,不比寻常弟兄,到此时自义不容辞。那贾蔷却另有一种想头。说他自小蒙贾珍夫妇抚养成人,贾蓉又待他和亲弟兄一样,情分上应当出力。这还是面子话,内里就为的是自己和龄官一段因缘。他从前管着梨香院的一班女戏子,单是龄官有意于他,生出许多情致。
那回,贾蔷为龄官拆笼子放鸟,龄官又在雨地里画蔷字,都是宝玉瞧见的。后来那班女戏子拆散了,龄官路了一个老尼姑去,贾蔷还到那庵里看她几次。不料老尼姑一病呜呼,龄官没有照管,被人哄骗,卖到戏班子里。她师父也深喜龄官色艺出群,因知是贾府出来的,不敢叫她在京里唱戏,便带了一班徒弟都到南边去了。上年贾珍收回府第,不免有些添置,命贾蔷回京来办。
到了苏州,有两个朋友邀去看戏,看了一出“思凡”,见那小尼姑非常面熟。小尼姑一面唱着,也两眼滴溜溜的看着。贾蔷又听到她的唱声,才想起定是龄官,好容易寻到她的下处,去过好几趟。龄官呢心只想嫁给蔷二爷,和她师父哭吵多次。她师父没法子,也答应了,只是勒索身价。贾蔷在客边如何张罗得出,只好先回京来,再三央求贾蓉,向贾珍说了。
贾珍对于这些事也是肯成全的,无奈龄官师父看她是个摇钱树,要的身价太大。贾珍这两年刚赏还庄产,一时哪里有此余力,所以耽搁下了。这回贾珍命他看家,贾蔷暗想,只要大爷立功回来,必要酬谢他的,此事便大有可望。自从贾珍走后,终日只在东府照料,要叫尤氏。贾琏看出他的辛苦,将来好帮着说话。这也是人之常情。那天贾琏和贾蔷分路,回到荣府。
平儿因头疼,寻出依弗那洋药,剪了两小圆块,贴在鬓角,怕出去受风,未到议事厅去。见贾琏进来,便问道:“珍大爷走了么?”贾琏道:“我们送到八里桥才回来的,又到东府里去了一趟,看珍大奶奶哭哭啼啼的,倒叫人难受。你空的时候瞧瞧她去吧。”平儿道:“这是好事,有什么可哭的?三姑爷也是跟着他老子上前敌,三姑娘接了信,例说应该去的,一点也不发愁。到底是念书识字的好处。我昨儿去看她,想安慰她几句话,倒没得可说的了。”
贾琏见平儿贴着小膏药,笑道:“你贴这个倒显着俏皮了,别引出我的火来。”平儿笑道:“你别胡说了,往后只怕要在那府里住住呢。”贾琏道:“白天里去去也够了,横竖有蔷儿在那里顶着。”平儿笑道:“那更好了,在家里只说东府有事,在外头再弄一两个合适的,租个小房子住住,还有蔷小子当个抽头的,够多么乐哟。”贾琏道:“我如今是收心了,若不然这也不是没干过的,还等你教给我么?就是蔷小子也老成多了,只一心一意的要想娶那龄官。”平儿道:“就是从前梨香院的龄官么?她眼下在哪里呢?”贾琏道:“她在南边唱戏哪!上回蔷儿,”
刚说到蔷儿,只见莺儿走进来道:“二奶奶,我们姑娘在议事厅上等着,有事商量,请就去吧。”平儿答应了,忙将鬓角小膏药揭下,擦把脸,重匀了脂粉,便同莺儿往议事厅。
走到廊子上,正遇着几个家人媳妇,回了事下来的,笑道:“奶奶今儿来晚了。”进了厅屋,只宝钗一个人在那里检帐。平儿道:“三姑娘没来么?”宝钗道:“她三天来,两天不来的,哪里有准呢。这两天三姑爷到了前敌,她外面做得大方,心里头也一样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