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了,我哪里歇息得了,要不先把眼泪擦了,没什么天大的事情,纵是有,也轮不到你来扛!”说着,抬起袖口,径直送到崔嫣面前,趁她不备,竟是替她擦了一把。
崔嫣禁他那只手温存一碰,就地呆了片刻,抬眼一望,只见甄廷晖目色难得绵软敦厚,平日的骄戾气消了大半,想着那人如今待自己竟还不如甄廷晖,连亲手揩干自己的眼泪都舍不得做。
可笑以为自己耳聪目明,遇对良人,没料竟是眼盲心堵,择错终生。
打算既是重得了新命,便苦挣奋扎撇去羁绊,自寻君子,自许情意,没料到头还不如旁人替自己操算得好。
只这一腔付错了的情爱,也不知能否收回,更不知何日能收回,想来更是添了几分绝意,只觉老天给自己这多一条再世之命,实在无谓,又实在浪费,在家中不得爹爹亲厚,未婚夫也是另觅佳人,如今竟只配得上当妾室,顿又生了多时不见的卑意,觉这尘世间竟是没哪个人真对自己好,何必又耗去那一条起死回生之命。
甄廷晖见她脸色忽明忽暗,甫才告诫自己不去多问了,见她神色恹慵,有些看淡之意,终是忍不住心如鼓锤,气道:“嫣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不是是要急死我吗?”
崔嫣看他这样着紧,只觉似是寻着个出口,虽还是不好说明,但对他已是扭转了几分坏感,面色终是活了回来,扯了扯唇道:“小奴只是有些想念乳母,觉得自个儿长了这么大,不曾让她过过几日安心快活的日子,如今又离了家,剩她一人,叫她时时牵挂小奴在外头过得好不好惯不惯,故心中不安罢了。”
甄廷晖眉目一动,也不迟疑许久,将崔嫣腕子一拉,道:“走,我陪你去看看你家乳母。”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啥老大叔霸王伪萝莉……谁霸王谁还真不一定!
46 第四十三回
崔嫣讶异,竟是忘了抽出臂,本是该笔直拒绝了,却是鬼使神差并不言语。探视养娘杨氏,哪日都行,她积了好些日子假,只要提前报备一声,出府回家也是合情合理,可这口气一赌了上,便再难下去。她偏偏想此刻暂且离了这甄宅,离他愈远愈好,甚至想若是私离了宅院,就算是被执一顿家法赶出甄宅,再不见他,倒也是庆幸之事。
甄廷晖虽一口承诺带她出府探人去,免不了也是有些一时冲动,多少还是惴惴,想着自己近日虽是表现尚可,父亲管得宽松了些,毕竟出门还是得经允可,只此话已出,若是反嘴,岂不是叫面前这妮子瞧贬了,况且见她私下偷偷摸摸地落泪,该是真已想家想到了极致,起了些惜玉怜香之心,终是决定下来,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畏惧,信誓旦旦保证:“不妨,咱们快去快回,你家离咱们府上也不过几条街巷,近得很,我叫青哥那小子守在侧院,届时给咱们开门便好了。”
崔嫣再不犹豫,点头答应。甄廷晖见她应承下来了,喜不自胜,将原本心头的后怕老早抛却一边,一想着能单独同她相处一回,连那家法都顾忌不上了,叫她先候着,先匆匆去嘱咐了青哥一通,才复转回来,同崔嫣借了夜色,经了侧院,悄悄离了宅子。
虽是已进了夜,未及宵禁时分,街上尚有三两人群,犹风月场所林立的柜坊街市,还是颇为热闹。
甄廷晖怕被人瞧见,领了崔嫣避走短巷隐道。他是个风月领袖,花柳班首,久不出来胡混,早就闷杀了,隐约听得墙外欢笑人声飘来,已是万虫挠心,痒得不得了,霎时恨不能立马呼朋引伴,去往相熟馆肆好生放纵一回得好,待崔嫣见他神色不对头,东张西望,疑问了两句,他才回了神,扭过颈子朝崔嫣道:“嫣儿,稍后你见了你乳母,再同我去逛一逛夜市可好?”
崔嫣出来呼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行走一番,动出一身碎汗,胸口已是宽敞了一些,愈发不愿回去那叫人憋气的樊笼,听他这话,也只是飞快应道:“好哇,全听少爷的。”甄廷晖料不到她今日大大变作另一个人,非但有求必应,还恁爽快,早已暗下雀跃欢呼。
不消一炷香的辰光,俩人已是到了崔家屋院侧门。崔嫣怕被人看见不好,非叫甄廷晖在巷口等着,自己则咚咚扣了门环。开门的正是小婵,一见自家姑娘,又是惊又是喜,来不及多问便一拍腿脚:“这可不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老爷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中。”
原许氏又不知从哪里听说,邻县一家精舍中的观音显灵,有求必应,拉了自家夫君一同去拜神求子,崔妙是闲不住的人,听闻能出彭城,缠死了要去,于是一家三口前日天还没亮便一同出发了,其后捎了口信回来说是须戒斋驻庙,供奉香火个三五日,方显心诚,现下还没回家。
崔嫣虽是碰不到爹爹的面,进了自家的小院落,闻到自个家的味道,已是安定许多,连声吩咐快将养娘叫出来,不要声张。小婵忙轻巧去将杨氏请出来。
天色已全黑下来,小婵持着一盏烛同杨氏出来。杨氏初初一听是大姐儿回来了,已是心潮激动,老步子踉跄地急匆匆赶来了侧院,再借着微弱灯火一瞧,果真是崔嫣,滚下两行老泪,扑上前去抱了她,哭道:
“小姐你好狠的心啊,离家这么些日子,也不回来看看奶娘……奶娘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日后就是想看也难得看到了啊!”因夜色中看不大清楚,只得用手哆哆嗦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