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说毕这事,末了顺嘴补道:“这甄侍郎倒也忘恩负义,与一般贼朋鼠党无甚两样,听闻那国舅爷风光时,处处提携他。连左侍郎之职,都是钱鹏亲自提请皇帝拨的官位,如今上头塌了,他连忙拍屁股跑人,也不管不问了。”
崔嫣还蹙眉回嘴道:“官场捭阖,有何恩义可讲,自保不过人之天性,你又岂知那国舅爷提拔甄侍郎不是为蓄积私人,满一己之欲?”彼时崔妙还笑谑长姊还未到甄家,便已开始维护起甄家人来。
事后崔嫣平心再虑,自己当时嘴上这么说,还是免不了对甄世万存了几分并不大好的描绘,虽不至于像崔妙说的“贼朋鼠党”,但也揣测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兼之想着听闻他比自己父亲崔员外约莫还长几岁,脑袋里便勾勒出一个花胡一把,佝背偻腰,容色精干,目放贼光的官袍老臣,今日初见其人,非但是外表气度与自己想的大不一般,且许是停职在老家,未着官服,并无青天威严的派头。
正值心内碎碎念念,甄夫人抛出正题:“听闻你白日与我家那小少爷已是打过照面儿啦?”
崔嫣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一抬眼,却见甄氏但笑不语,并无责斥之意,这才卸下心防,点了点头,道:“是的,夫人。”
甄夫人又笑道:“那小子性子活泼,坐不住,嘴皮子也不饶人,平日在家中撞着个下人也是爱逗两句嘴扯几道皮,甫来彭城,可是咱们府上的小霸王,没做出些什么无礼之举吓着你吧。”崔嫣心内苦笑,又怎好说出那一出香艳场景,只是摇头,轻轻蠕道:“少爷……亲善有礼,待小奴还算和蔼。”面皮上却呈出些言不由衷的绯粉之色。
甄夫人见面前女郎一提起甄廷晖,面红耳赤,心绪不宁,又念起景嬷嬷所描述那番,心中有了主意。这侄子长相fēng_liú,倜傥潇洒,崔嫣正是怀春少女,又未见过什么年轻男子,若说不喜欢,倒还奇怪了。这样想来,越觉俩人年龄匹配,颜色相当,璧人一对,禁不住朝甄世万瞟去一眼,眸角泛出细纹,嘴角朝上扯,千般意思尽在不言中。
甄世万见母嫂神色,亦淡淡一笑。人皆如斯,认定的东西,当然是越瞧越对路,越看越入眼,便也顺了甄夫人之意,朝崔嫣顺口问:“听说你身子不太好,如今骤然离家,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住得可是习惯?”
崔嫣岂知甄世万满心担忧的只是怕自己拖累甄廷晖,终是闺女心性,心头蓦地一软,俯首低道:“多谢老爷关心,亏了邻家赵秉川施针行医,小奴身子已经痊愈,并无大碍,府上样样周全,事事妥善,小奴住得十分习惯,日后定当倾尽全力,好生伏侍夫人。”
甄世万眉头一扬,上躯一撑,反问:“赵秉川?那个被罢官的太医院院使?”
崔嫣暗忖俩人同为京官,恐是相识,正欲回声,正巧此时门声一响,外头婢子呼一声“少爷”,那甄廷晖已跨过门槛儿一阵风轻疾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坐在绣凳子上的崔嫣,双目一亮,伸手一指,喜道:“哈哈,你这个小丫头怎的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情节即将上场。咩~~~~~~~~~~~
15、第十二回
甄世万轻咳两声,皱着一双还未松弛的眉又朝向儿子,甄廷晖这才自知失礼,忙敛了笑,先行朝父亲与伯母请了安。
崔嫣亦匆匆起身,予甄廷晖行了礼,退至甄夫人身侧。甄廷晖拢近父亲,却朝崔嫣频频悄悄抛去笑眼,不时眨一眨,仿似老相识一般,极尽轻佻狂狼之态,看得崔嫣只能将脑袋移到一边。
甄世万鼻内沉哼一声,甄廷晖这才转向父亲,进入正题,笑意全弭,身段软了又软,竟比那变脸还快,俊美拧紧,一派可怜凄楚,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受了何等的冤屈,肃穆道:“爹,我方才去账房,管事的陈相公偏不给孩儿支银子。”
甄世万早料儿子会来投诉,将青瓷杯盖抚了两回,瞧也不瞧他一眼,漠道:“是我说的。”
甄廷晖自然知道是老爹知会的,暗下翻了白眼,开门见山道:“爹!孩儿明儿还得出去应酬哩,没银子可叫孩儿如何见人,届时丢了甄家的颜面可怎么是好哇。。”
甄世万沉默不语,甄夫人朝侄子猛使眼色,偏甄廷晖犹自无察,嘴巴里继续窸窣没完。这老爹在京师一贯不管自个儿,对自己事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在旁人看来是不折不扣的宠溺无度,在自己看来却是老头子一心只顾着往上爬,根本就没闲工夫管自个儿,这次来了彭城,没料老爹陡然翻脸无情,他毕竟气盛年轻,也顾不及去揣测父亲心意,气急之下便念叨起来。
正是忿忿不平,甄廷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咣当“一声,那只本在父亲掌心内捏着的瓷盏已迎面飞过来,在半空咻地一声,一下笔直滑过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颊边,差一点点便要伤了容貌,旋即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三四块,那飞出来的热水在半空已哗哗泼出杯盏,喷了几点沫子到他面上,烫倒是不曾烫着,却将他吓到,忙不迭嗳哟叫唤两声,惹得身边两名小婢也同时惊呼起来。
甄夫人醒了神,顿起身慌急斥道:“还不快跪下!”崔嫣在一边看得已是目瞪口呆,只见甄世万甫才还云淡风轻的神色早已不见,眉眼鼻嘴还是那个眉眼鼻嘴,却骤时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