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立即笑了,想了想,低声说:“谢谢您。”
我不以为意,此时手术开始了,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和眼镜的邓文杰领着一帮人各就各位,手术灯亮起,我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看邓文杰的手法。他真是一个外科天才,冷静自持,干净利落,技术超群。有一种人天生就能统御一个手术台,邓文杰就是这种人,在这一刻他就如号令百万的将军,如何打仗,如何行兵布阵胸有成竹。我想这一刻同行们都大概都不太在意躺手术台上的是许麟庐,而是都在思考如果是自己站在邓文杰那个位置上能不能做得像他那么棒。我闭上眼,自忖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不只是我,在座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能也同样做不到。
邓文杰是个天才,这是毫无异义的。
他做得顺手,抬起头来朝我们这瞥了一眼,看见我,得意地眨眨眼,倒一点也不知道谦虚,我不觉笑了,如果低调那就不是邓文杰,不过他也有张扬的资本。我看见他随后转移视线,定定地看向我身后的某个地方,足足过了十秒钟,这才低下头,继续他的手术。
我转过头,赫然发现詹明丽站在后排,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瞅着下面手术台。看见我转头,随即朝我笑了笑,扬了扬手。
我惊喜地险些喊出她的名字,最近事情多,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她联络。没想到她今天悄悄地就来到我们这,我忙站起来,示意给她让座,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好意思自己继续坐着,把座位还给了一旁的邹国涛,起身朝后排挤过去。
詹明丽笑呵呵地冲我伸出手,我握住了,抱了抱她的胳膊,带了点抱怨说:“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怕你忙啊。”她笑着捏捏我的脸,“怎么看起来好像漂亮了很多,去美容院砸钱了?”
我老脸一红,笑而不答。
“哦,”她恍然大悟,吃吃笑着挨近我的肩膀低声说,“我明白了,是采阳补阴,哈哈哈,傅一睿看来很努力嘛。”
“滚。”我推开她,“中文不好就别乱用词。”
她笑嘻嘻地拢了拢头发,站直身子,仪态万方地盯着下面的手术台。
我瞥了她一眼,问:“你知道,下面那位是谁?”
“许麟庐嘛,读医的谁人不知?”她脸上浮现了一丝近似嘲讽的微笑,说,“不过我不是冲着他来,我是来看邓文杰医生的。”
“啊?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从他来找我咨询所谓的心理问题后。”她有些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瞥了我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我好笑地反问:“孤男寡女,我能想什么?”
詹明丽瞪了我一眼,说:“我很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邓文杰也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移情作用的心理病患,你以为我是下面躺着被人开膛破腹的那个老头啊。”
我皱起眉,说:“你在暗示什么?”
“不用暗示,许大医生fēng_liú出了名的,尤其喜欢跟病人纠缠不清,我听说他的两任太太都是他的病人。”
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说:“靠,连邓文杰这么没操守的都知道不要公私不分啦。”
“嗯哼,”詹明丽耸耸肩,漫不经心地低语:“所以说医德这种东西,跟医术完全不成比例。我还听说,他第一任太太有抑郁症,伴随严重的失眠,他给开的安眠药。”
“什么?他明明不是心理医生……”我惊奇地瞪大眼,看着詹明丽,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你不是在引导我想到那个可能性吧?”
詹明丽撇嘴,贴近我的耳朵说:“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你也知道,让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对医生来说难道很难吗?”
“我的天哪,”我捂住嘴巴,盯着下面躺着被麻醉师挡住视线的病患,我在这一瞬间想到的,是如果外人都会这么揣测许麟庐,那么作为他的儿子,同样是医生的傅一睿又怎会不知道?
“我理解这种痛恨伴侣的心情,”詹明丽点头说,“有时候那种厌恶感涌上来,你想控制都控制不了,你只会不停地想,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跟这么糟糕的人绑在一起,就像名贵的手工皮鞋上沾上污泥,摆脱它的心情足以超过一切。”
“可你不会因为这个而痛恨跟这个所生的孩子……”我喃喃地说。
“孩子?那当然不会,我只会更爱她,”詹明丽脸上不由浮上笑容,“我的小天使绝对不能在那种劣质男人的照看下长大,她会有心理阴影,一生都深受其害,那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她冲我笑了笑,我摸着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詹明丽点点头,反手拍拍我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我忽然就看不下去了,我咬着嘴唇,抱着手臂想了想对詹明丽说:“你知不知道,许麟庐就是傅一睿的父亲?”
詹明丽骤然瞪大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是真的。”我确定地说。
“上帝,”她张开嘴无声惊呼,随即双手合在嘴边,难以置信地说:“我一直不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叹气说,“我们都认识了十来年……”
“我更长,我认识他二十年了。”詹明丽同样叹气,“我也不知道。”
“他大概不觉得有这样的父亲是件荣耀吧。”我淡淡地说。
“说不准,可能还觉得是耻辱。”詹明丽忽然淡淡一笑,说:“他以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