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转眼翻到了九月分,莫凉哥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来到总医院看我。他搭军区的直长升机来广州见领导,当天晚上就要坐船回岛。
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固执的医生还要留我在医院观察,我絮絮的说:“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唐僧,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医生。”说完了就后悔,莫凉哥哥也是老师啊,我笑着说,“不包括你,不包括你。”
他说,“你还敢抱怨医生。还不好吃好喝,赶快好起来。回去给我打工啊。”
其实一位小战士熟悉几天就可以胜任我在波塞冬的工作。可是莫凉就是把我说的那样重要。这真让人愉快。
我重重的点点头,像是得到一个任务一样。
我们此时坐在花园里的玉兰树下,风从西面吹过来,拂在脸上,轻轻暖暖。
“你出来这么久,是不是该往家里打一个电话了?”他说。
我没说话。
我给谁打啊?我爸爸妈妈自顾无暇,还有时间管我?
我低着头,半天不响。
莫凉道:“我跟你说一件好事吧。”
“什么好事?”我抬起头问他。
“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的三号声纳仪在海底突然停转,需要被打捞修理的事情?”
“对啊。”我说,“你们修好了吗?”
他看着我:“我们没有修,甚至都没有打捞。因为就在那天晚上,那台仪器又开始正常的运转了。”
“也行是超声机器的疲劳性停顿。”我说。
“用科学的方法去分析,当然这是唯一的解释,但是这仅仅是它开始工作的第三天,无论是停顿还是自动修复都非常让人费解。”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我眨眨眼睛,“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可能是神明帮助了我。”
我点着头说:“是我。”
他看着我。
“我潜下深海帮你把机器修好的。”我说,“真的。别提多费劲了。我还被超声震了,差点没受伤。”我越说越笃定,“哎,说起来,我这个肺炎加剧了,不会跟这个有关吧,,,,,,”
“这事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做梦的时候啊。”
他忍俊不禁。当然他不会相信这个梦。
我说到这里也笑起来:“我没有瞎编,莫凉哥哥。我做梦都想帮你做点事情。”
他手臂绕过来拍拍我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菲菲。谢谢你。”
我在码头送走莫凉,自己在海风里站了很久,我刚才看见他还穿着从前的衣服,他是个爱漂亮的人,可能因为在小岛上的工作太忙,很久都没有添置新衣了。我想要去街上逛逛给他买一条新的长裤。
我从友谊商店里转了一圈不得不出来,我身上只有一点点钱。离开家的时候,我爸爸给我的一千元,我跟叶海撞瓶子羸的四十元钱,减去我在岛上买排骨花掉的三十元,友谊商店里面都是大牌子,一条男裤动辄几千元,让我看着真眼气。我啊,我还是量力而行吧,我一点点地往门口蹭,目光却不甘心的在那些美丽的衣服上流连。
一楼的阿玛尼挂着今年女装的新款,抹胸的蓝花裙子,细腰带卡在胯部,不对称的裙裾零零散散的落下来,像水一样。靠真好看。
我羡慕的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条裙子,裙子旁边的橱窗倒影着我不争气的影子:一个面容憔悴的瘦丫头张着嘴巴,无比贪婪。
阿玛尼的服务员穿的都像白领,其中一位女士见我实在是有碍观瞻,到底还是过来了,声音温文却不失热情的说:“去班尼路看看吧,牌子的,他们的衣服更漂亮。”
我气得差点当时没晕过去,我自己没有买过什么贵衣服,但是我陪我妈妈逛名店从来都很受尊敬,他们态度好的恨不得让你把卡上的最后一分钱花在这里,怎么那个时候没人提大牌子“班尼路”啊?
我大病初愈,今日确实潦倒一些,但是她说这话——我x!
我眼里喷火想找一个词骂将回去,阿玛尼店里却走出来一对儿漂亮的男女,各自手里拿着好几个袋子,胸口挂着牌子的经理一直送他们出来。
叶海,果然是他,看到我也站住了。
他身边那个女孩我觉得面熟,我脑袋里这时候转的那么快,我想起来了,是个小明星,叫什么水水。
她哼着说“叶海。。。走啊。”
果然有鼻炎。
他没动,看着我。
请各位童鞋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时候的局面:我;刚刚让我去去班尼路看看的阿玛尼的女店员;她的领导,卑躬屈膝,一脸笑意送叶海他们出来的经理;贱人叶海;还有他用鼻子说话更贱的女朋友。
我们几个此时布成了福娃五行阵,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排列在各自的方位站稳,僵持住。
数秒后,我以一种让自己后悔万分的方式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指着那条蓝裙子气急败坏的说:“叶海,我要这个。”
他没动,就是看着我。
我当时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我刚刚被人瞧不起,他是个老相识,他是个有钱的大少爷,他原来喜欢我,他都能给我买那么昂贵的潜水服——他一定能给我买这条裙子。他必须要。
我指着那条裙子又说了一遍:“叶海,我要这个。你给我买。”声音更大了,半个一楼仿佛都可以听见,另外三个福娃看看我,又看看叶海。
他还是一动不动。他的面孔冰冷。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他恨我。
数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