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怀中令牌滚烫如火。钱进来不忍浇灭他殷切的眼神,便慢下脚步,伏在他脸侧。
“少主,”洛羽生徐徐道:“我告诉你,我刚才说的,做的,全是假的。”
晴天霹雳,莫过如此了,钱进来惊诧的望向洛羽生,厅堂之上,他发的毒誓,与阿燃的配合默契,哪儿有半点做戏模样。
——君无戏言。半厅堂摸爬打滚官场的老臣们可曾想到阿燃说的戏,是真的戏,演给想看的人看。
“给的书卷并非是王爷与门派掌门间签订的合约传信,那是郦城一些贪官污吏事迹。皇上只是想恐吓王爷,酒里的毒,也是圣上指示的,因为倘若事情继续下去双方都不好下台阶。”
洛羽生眯了眯眼,视线遥遥投向庭院里,夜太深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是奉黄金宫背景前来,其实并不是……因为黄金城向来只做生意,不参与任何国家的权势争斗。因为城主的某些行为,造成了元老们的争议,封城商议。没有人传递消息,也就没人救我……现如今,我欠你们皇帝一条命,我洛羽生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人。而我,也就效忠你们皇帝这一次,弥补够了就该回去了。”
“伴君如伴虎。狡兔死,猎狗烹。我不知道我何时会死……”
“但我想在我死之前,找个人,把这些话传达出去。我洛羽生,此行一举,可能将整个不与世争、收留无出投奔之人的黄金城抛到江湖庙堂的风雨之上。我知道,这样违背了入城的初衷……少主,我奉送你令牌的前辈的名义,遵您一声少主。只要你活着一日,就有一日希望回到黄金城。到那时你跟大伙儿解释解释,我洛羽生并未背叛过黄金城……无论我做过多少恶事,但我唯有一条,没背叛过黄金城……”
雨夜,洛羽生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不断重复这句话,钱进来报之以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直至恍恍惚惚的走出顾府大门,两千铁甲披身手执弓箭的御林军们整齐一划跪倒,水花四溅,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才震醒过来。
危险起伏的夜。官贵人们踏上迎接的软轿飞快鸟兽散。雨下得更大了,没有伞,钱进来站在檐下,冷雨拂面,“喂……”他启唇,身边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坐在轮椅里的洛羽生,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钱进来一愣,一阵虚浮感从脚底涌起,方才想起,直至最后,他都没答应洛羽生一声“好”。
他托付于自己,倘若有朝一日真如所料去爹爹可能在的地方,那就帮他了了这一心事吧。钱进来讽刺的想,虽然他是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
梅雨,春,将烬。
回到fēng_liú府住过的旧客房,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几瓣挣出浓绿叶子的石榴花从窗口探出淋漓的枝头,闪烁着点点未干的雨水,明晃晃的。妙仙心细,趁前些日子日头好把棉被晒得蓬松酥软,如今铺在钱进来床上,一躺上去能闻见阳光气息,心也跟着沉寂下来。闭上眼睛,翻侧良久,不知怎地就是睡不着,明明身体疲倦的要命……他感觉自己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住了,往一个极深极寒的,无底的深渊拉下去,拉下去,魂儿太轻一抽就离了,只留了一具臭皮囊还在半空做垂死挣扎,任凭风吹南北。
不知今夕何夕。
不晓起因结果。
大片记忆碎片翻越禁锢藩篱,跌跌撞撞,翻江倒海,谁能料到明日又会有何变故?阿燃手握铁证,坐观风云,而顾之期岂会乖乖束手就缚?
失眠了!
谁能料到粗枝大叶的钱进来也有失眠的一天?
钱进来像条鱿鱼一样,在床上煎过来,翻一面,又煎过去,好不容易熬到睡意浓郁,天边泛出白肚皮,朦胧中,砰砰砰响起敲门声,有女声扯风扯火的嚷道:“钱进来,钱进来醒了吗?”这声声如闷雷过境,压得钱进来郁闷,一壁嚷着来啦来啦一壁乱穿衣,手忙脚乱的奔过去拉开了门,天光乍破,照在一名容貌陌生的中年阿姨脸上,端着盆水,也不顾钱进来穿没穿戴整齐收拾没收拾好,挣着就往门内走,浊气未散,咄的声把铜盆放在洗脸架上,顺手扯下根帕子砸到水里,水花溅起。然后转过头,冲瞠目结舌的钱进来嚷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如花似玉的美女吗?”
“大……不,姐姐,请问我见过你吗?”
“你没见过我,但你吃过我,”大妈一抚额前发:“——煮过的饭哪。这fēng_liú府中人不多,别以为那些小嫩妹会来问候你,你愿意,她们还不愿意呢。人手稀缺,赶明儿有时间你也早点起来烧烧水送送盆劳作劳作,老娘今儿来,一是给你打声招呼,二来,却是有人传话——”
钱进来眼角一跳,谁?
“说来也怪,今儿我刚出门,就有一个红衣小姑娘传话说:让我告诉你,又将至月半,两日后去风月楼取药。还是给了我一两银子作小费。真是大方!风月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难不成那儿还有雏儿倒贴你不成?”
梨溶!钱进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掐指算来,的确将近半月,看来距离她最开始调配药物的初衷相似了。只是……是否一如楼顶醉酒揽月时,要彻底解开自己的毒?
“果然跟□□有一腿,”大妈看着他表情一目了然,唾弃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不管有钱没钱都爱嫖。不过,只要银子供养好老娘,老娘绝对保密。放心,我是一个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