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骗了我,你果然在骗我!”
他在废墟高处大叫,嗓音极其尖利,刺入耳中时,如同无数小针在戳刺。有人功力较弱,情不自禁悄悄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苏眉已很清楚,提及小白时,关七根本毫无理智可言。她以小白为诱饵,看似手到擒来,其实是相当错误的选择。
但木已成舟,后悔也太晚了。关七开口说话,她亦不肯缄口不言,飞掠时顺口问道:“我骗了你什么?”
关七尖叫道:“小白,你说去找小白,却不肯将她交给我。”
苏夜说帮忙找小白,其实真心多,假意少。倘若关七告诉她小白是谁,如何去找,她就乐意帮忙。但她一这么说,关七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当即理解为她找到了小白。然后,既然她拿不出小白,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敌人。
他究竟如何完成这个天才的逻辑链,苏夜不得而知。事实上,想与疯子讲道理,本就是没道理的事。
苏夜终于微微有气,冷笑道:“说了跟我走,就给你买十个小白,你忘了么?”
她身上衣衫两处被剑气割裂,却只刺中了铁链三刀。她不得不承认,关七的确是她生平仅见,武功最高的人。有时,他头上脚下地倒立,仍能从足底发出剑气,招式诡异至极,令人不知从何着手防备;有时,他像正常人般出招对招,招招强攻,逼的她收刀回防。
她并非没见过武功怪奇的高手,在怪奇表面下,仍是最基本的武学道理。但关七和他们均不同,他的武功高,不在于将她打的落花流水,毫无反抗能力。相反,她和他有来有往,打塌了三合楼,将整座楼连根拔起,还没能分出胜负。
她真正忌惮的,是他好像只比她强“一点点”。只要她再加一把力,刀气再强烈一些,招式多几分诡变,很有可能反败为胜。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永远也加不上这一点点。无论多少人与他对招,只怕都有相同感觉,都觉得自己差了那么一点儿。
一人如此,两人如此,十人八人同样如此。然后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关七赢了,他们却输了。或者在落败身亡时,这些对手仍在想“再多一个人帮手,我们便可取胜”。
她再次想要仰天长叹,希望方应看赶紧去死,可她不能。雨急风烈,夜刀刀势愈发如雷雨一般,惊雷夹杂着骤雨,挟天地之威,与白茫茫的剑气分庭抗礼。关七变招,她也在变。旁观者看到的不像刀光,而像钱塘江上的一线怒潮,洞庭湖上的朦胧雨雾。
她偶尔飞掠出去,借机变换不同卦象,如火、如雷、如泽、如风。如今她只剩乾、坤、艮三卦未有成就,但潜意识中,觉得艮卦正在蠢蠢欲动,可保她坚守如高山峻岭。可惜的是,她未曾大成,对方却练成了世上最强的武功之一。随她怎么变招,关七只用剑气封挡,就可破去她的招式,反击之力更是凌厉无畴。
那只无形巨手又动了,逐步扫清地上障碍。三合楼不再是三合楼,现在废墟也不再是废墟。他们每踏出一步,足下四方杂物立刻向外崩开,简直就像不敢留在他们身边。
黑云翻墨,白雨却连成了珠帘模样的线,连接着天与地。暴雨乍起时,人人都觉得这或许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他们都错了,因为这场雨还可以更大,更急。
雨急,闪电明灭不绝,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如果今夜雷电劈倒几座民宅,没有人会觉得奇怪。青石路上,已有涓涓细流流动,看来积水速度太快,不及流入地下水道,只能慢慢排走。
他们崩的开地面杂物,也崩的开雨水。双方移动极其迅速,几乎以雨水划成肉眼可见的圆。程英忽然发觉,苏夜竟踏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太极图。她自己占阴极,让关七占阳极。但移动再快,双方相对位置也没改变,始终一人占一极。她正是想用这种方式,平衡与关七间的实力差距。
公孙大娘轻轻抚着袖子,袖中有她的一对短剑。她与程英均有帮手之力,但她们动手,敌人一样会动。苏夜嘱咐她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让现场陷入混战局面。若真的万不得已,那随便她们怎么做。
她双眸看着苏夜和关七,心里却想着颜鹤发和朱小腰。只要擒下他们中的一个,另一人自然俯首从命。程英很可能有着差不多的想法,因为朱雀阴兵散开时,隐隐对准了他们两人。
她考虑擒获人质时,另一个街角处,又转出了两个戴着面具,如同幽灵的黑衣人。
至此,迷天七圣终于到齐。
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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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事先均未能料到,双方斗了这么久,仍未斗出一个清晰明白的结果。他们受实力限制,根本看不出孰强孰弱,最多在心底暗下赌注,赌自己看重的一方取胜。
迷天盟一方,只要见过关七,都对他抱有超越理智的信心。一个人头脑生病了,有时并不会减弱他的影响力,削弱他躯体所拥有的力量。他依然强大到令人仰望,超凡脱俗到触手难及。
关七就是这种人。
他昔年叱咤风云,疯了后十几年余威不减。很多人想杀他,又杀不掉他。他脑子糊涂,不代表失去了对危险的预感。否则,雷、苏、方三人早就下手,彻底铲灭这个潜在威胁。
就连朝廷中的若干派别,对关七也未必没有想法,可惜方应看已将关七控制于自己手中。他犹豫再三,至今才想到利用五湖龙王,向关七正面挑战,借此震荡京城势力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