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起床化妆,直到晚上9点还奋战在摄影棚里。如期完工的话明天剧组就能转战四川,要是拍不完,每耽搁一天浪费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姜炳棋站在监视器后,看着屏幕上宜熙的侧脸。月明星稀,光线从半开的轩窗射进来,她上身着黑褐色立领长袄,下配象牙色马面裙,长发低低盘在脑后,看上起安静又冷淡。这是金凤守寡第五个月,也是她重逢林燕堂的一个月后,这段时间她变得比之前还要不爱说话,唯一的好处是哭得要少些了,眼睛不再终日红肿。
她知道林燕堂还在等她,他想要她的答允,但那是不可能的。孙世清活着时,她对他并不好,在他离去之后,那些曾被她忽略的温柔才纷纷涌上来。她开始觉得愧疚,觉得懊悔,恨自己当初那么冷漠地对待他。婆婆终日以泪洗面,她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而她过门五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孙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了。
她愧对他,应该用后半生为他服丧。她不能走。
这时候的金凤已经失去了少时的热血和冲劲,她被孙家大院困住了,不仅是身体,就连心都被同化了。那夜在湖边的爆发是她最后的挣扎,而在那次寻死被阻之后,她万念俱灰,甘心将绮年玉貌埋葬在这深宅大院,做那个男人的生殉。
机器推近,镜头上宜熙颔首低眉,恭恭敬敬道:“婆婆,时候已经这么晚了,让媳妇送您回去歇息吧。”
宜熙对面是饰演孙世清之母的实力派女演员谭芳,她嘴唇紧紧抿着,五官原本是雍容大气的,却在看向宜熙的瞬间闪现出一丝怨毒。她淡淡道:“阿凤,你来我孙家这些年,婆婆自问没亏待你,清儿待你更是整个乐平县都知道的好,就连你没有孩子他都……过去我总觉得,男人耽于儿女情长难成大事,可现在他不在了,我却怕他太过思念你,会时常想要见到你。”
金凤眼眸垂下,低低道:“婆婆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的。我哪儿也不去……”
“当真,你当真愿意陪着他?你现在就愿意去陪他吗?”
孙老夫人表情忽然变得狂热,她紧紧攥住金凤的手,像是在恳切,又仿佛命令。金凤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生出股不祥的预感,而仿佛为了映证她的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传来,她痛苦地呻吟出声。
“婆婆……”她看着案几上的茶杯,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谭芳越发用力,眼眶通红仿佛有泪涌出,“我儿活着时把你当成血肉性命般疼爱,如今他一朝身故,你怎可独活世上?我给你了五个月的时间,既然你舍不得死,那我只好送你去找他了。”
不,不要……
金凤痛得冷汗层层而下,她用力地看着孙老夫人,想用眼神告诉她,她不想死。她可以为孙世清守寡一世,却不愿就这么离开,这样乏味的世道,只因为还有那个人存在,她便割舍不下……
孙老夫人忽然轻轻笑了,右手温柔抚摸金凤的头发,她道:“阿凤你放心,你是殉节而死的。婆婆会为你风光大葬,为你请求封诰,整个乐平县都会称颂你的妇德。孙家,还有你的娘家,全靠你光耀门楣了……”
她说得这样美好,金凤眼前忽然闪过那一天,林燕堂离开金家,而她抵死不肯出嫁。当时母亲夺过了她的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她是那样痛恨地看着她,“如果你执迷不悟,为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活着看你怎样玷污金家的百年名声!”
她是耻辱啊……那天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无论她怎样哀求。如果她真的殉节死了,她是不是就会原谅她了?
手上的力气忽然松开,她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唇边甚至带着释然的笑意。她是那样疲惫,孤身一人在这遍布刀剑的路上行走,以为前方总有希望在等着她,可命运却不断将她推向深渊。
所以,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也不要再抵抗。这个人、这条命早在穿上嫁衣那天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谁想要就拿去吧。她累了。
黑暗中有闷哼声传来,一双手揽上了她的身体,金凤费劲地睁开眼睛,在朦脓月色中看到了林燕堂熟悉的脸。
他是那样焦急,连手都在发抖,孙老夫人晕倒在旁边,而他望着她迭声道:“凤凰儿,凤凰儿你别睡,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撑住!”
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回来找她,又为什么要带她走。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却因为害怕伤害她而不敢直言。他怎么这么傻,都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和当初一模一样。
她窝在他的怀中,不去管腹部肝肠寸断般的绞痛,微微笑起来。那样安心,就像婴儿拥抱住母亲,游子回到了故乡。有句话在重逢那天就该说,却生生拖到了现在,还好,老天给了她最后的机会。她还来得及告诉他。
“舅舅,这么多年,我其实好想你。能再见这一面,我很高兴,没什么遗憾了……”
风吹进房间,她带着笑意闭上眼睛,仿佛对这个尘世再没有丝毫的留恋。一切就像一场轮回,五年前是他先放弃了她,而这一次,轮到她先走了。
到最后,我们谁也没有亏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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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扩音器将姜炳棋的声音传遍片场,宣告在安徽的戏份全部拍完。工作人员发出欢呼,而拍摄场地中心,宜熙还被黎成朗抱在怀里。她刚刚那场入戏太深,一时没缓过来,黎成朗任由她躺在自己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