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手帕悄无声息地递了上来。
梁暖没有拒绝,接过手帕擦拭泪水,哑着嗓子说:“你不该带我来这里的,相见不如怀念这个道理,我现在懂了。”
“对不起。”尹光年的嗓音低沉满含歉意,“我以为你想家了。”
“家……”梁暖咀嚼着这个令人伤心的字眼,又低头擦了擦涌出的泪水:“有爸爸的地方才是家,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尹光年只是沉默。
“我很后悔。”梁暖眼角通红,趴在栅栏上仰望头顶的星光,“我爸有多爱我,我就有多辜负他。我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他劝我不要盲目的喜欢一个人,没有看到对方真心前不要傻乎乎交出自己的真心,我不相信,还气他说,你活得那么明白为什么当初娶了我妈那种轻浮不守妇道的女人,他气得咳了一整夜。”
“事实证明,我家老头眼光真的毒辣。”她眼角泪光闪闪,苦笑地望向尹光年:“我以为我喜欢上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可其实他只是个自私懦弱的狗熊,我却为了这样的一个人,伤害了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人。”
“很多过去的事情,不必过分自责,会犯错是正常的,毕竟你还年轻。”尹光年的声音清朗温暖,拥有教人安心的力量,“想你爸了,就多去看看他,告诉他你长大懂事了,他会很欣慰的。”
“我会的。”梁暖渐渐不再哭了,她想,她迈向成熟的第一目标,就是不能一而再的在尹光年面前哭得像个疯子,那真的太丑了。
因为深知身边的男人包容沉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训斥她,于是她的倾述欲上来了,絮絮叨叨起来:“我有时候真的对老头子很生气,他真的把我保护的太好了,他那么老了,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操点心吗?”
尹光年也抬头仰望皎洁的月色,月光寂寥,如同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每个做父母的都这样,有时候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是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存在。我高考前的一个月,我妈妈刚查出癌症晚期,但她一直瞒着我,每天笑呵呵的为我做早餐,笑呵呵的把我送出门。因为不想花我上大学的钱,她就瞒着所有人,每次一痛的厉害,她就躲到外面整天整天的不回来。”
“邻居们都开玩笑说,你妈妈的春天来了,你小子这是要有新爸爸了。我却不相信,因为她从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瘦的太快了,处于幸福中的女人不会那么瘦的。我出去找她,后来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尹光年的声音在轻颤,望着梁暖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悲戚,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流下眼泪,“我在一个废旧仓库里找到她,那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墙上全是她挠出来的血印子。”
梁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尹光年。
他总是沉稳的,可靠的,所有人一有问题,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他,他是他们的“年哥”,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现在的他,如此脆弱,他只是一个早早就失去母亲的男人而已。
梁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绞住她的心口,她觉得她该做些什么,晚宴喝的红酒令她内心产生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于是她就真的这样做了:“来,尹光年,让我抱你一下。”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他,还哄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肩,笨拙地安慰着:“你有一个伟大的妈妈,我很羡慕你。”
被她拥在怀里的男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拥住她,夜空下相拥的他们,不过是两个无家可归只好相互温暖的小孩。
他轻抚她柔软的发:“我也很羡慕你,你有一个伟大的爸爸。”
“嗯。”梁暖点头,突然有点鼻酸,“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他那么老了。”
“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我们无法阻止的事情,比如时间,疾病,还有父母的衰老。”尹光年语气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柔一些,“我们……都要珍惜当下。”
梁暖抬头,望进尹光年的眼,他的黑眸里仿佛有日月星辰,令她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睛,就这么对视许久,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晚风萧瑟,吹起满地的落叶,城市的秋意更浓了。
这晚过后,梁暖开始每天掰着指头算下次探监的日子,她有很多话要跟她爸说,比如韩苏苏跟纪左在一起了,纪左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而言,所以她有点替韩苏苏担心;比如她有在认真工作,等他出狱,她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她除了要自食其力,还要让他早点退休享清福。
她让自己很忙,刻意地让自己忘了那个晚上、那个充满温情的拥抱、还有他身上的温度,她把一切冲动的行为归结为酒精作祟,她努力地去想要忘掉,可是那一幕总会在偶尔失眠的时候浮上脑海,她辗转反侧,甚至自暴自弃,却又不得不在最后承认:那确实是她渴望的。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但她在咖啡馆做服务生的事到底还是没瞒住,还被人在朋友圈大肆曝光,弄得以前的圈子人尽皆知。
撞见她的是以前经常在社交场合碰见的已婚名媛,平时没有来往,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和朋友进来时梁暖愣了一下,但还是当她如普通顾客一般招待,对方像是也认出了她,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梁暖去准备咖啡的时候瞥到她和女伴凑到一起对着她这边指指点点。
每天咖啡店迎来送往,遇到熟人其实在梁暖的预料之中,接受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