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深呼了口气,道:“你做的没有错,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既然来了,便好生招待罢。”
许萱见他表情似乎并没有十分高兴,此一时彼一时,李白现在身份不同,总得注意一些外人的口舌,顾忌着圣人的情绪,在李白眼中,如今的位置得之不易,谨慎一些也是应该。
李白见气氛变得凝重,怕许萱胡思乱想,只好如实道:“我其实也并非全然是要顾忌他的身份,我是商人之子,已经众所周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相处......”
许萱瞬间理解,不是因为仕途就好办,她扶住李白低着的脑袋,看着他浅色的双眸,认真道:“你既然能与我父亲相处的十分愉快,能让圣人对你另眼相待,怎的在阿爹面前就退缩了?在我看来,是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李郎的,阿爹愿意住进我们家里,自然是冲着你来的,他也十分想你,想见你一面,和天底下所有的父亲对儿子的感情一样。”
李白闷闷的看着许萱,眼眸深处透着迷茫和不知所措,应是两人许久没有一起相处过,乍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自然会产生一些不自在和拘谨,还有一些陌生感。
“二十年了......幼时他将我丢在昌明求学,我们有近二十年未见,直到上次在安陆......”李白低喃道。
第83章古来圣贤皆寂寞(十一)
时光倏然后退,二十年前,李客将自己多年的奢求和梦想放在天资最为聪颖的二子身上,他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在大唐内立足,李氏一门或可能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
李白当时尚且不知何为抱负,只是他每次比他人更快的将先生所教授的知识学以致用,李客便会格外的欣喜,伴随着众人赞美的声音,加之李白本身就喜欢读书写诗,于是他将同龄人越甩越远,渐渐地身边的玩伴只余吴指南一人。
三年后,李客生意越来越大,自然不能将所有时间都花费在李白身上,眼看李白越来越有名气,他自知自己的存在会让李白的路途难走,便带着另外两子和一女,离开了蜀地。
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李白,直至李白后来好剑术,喜任侠,不小心伤了一人,被捉入狱,李客这才回来散了许多钱财,将他捞了出来,听说李白出狱,李客未与他见一面便又匆匆离去,只留了一封信,让他去戴天大匡山求学,后来李白隐居数年,先生说已无东西再可教授,遣他出去游历山川。是年,李白二十四岁。
“后来,吴指南病逝,我将他埋在了洞庭湖边,再后来的几年内,我经常会梦见他,梦见他多次说想回家,我总是自责,将他一人孤零零的留在那里,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他回家的。”提起旧友,李白似乎十分痛苦,他面上看似平静,眸中却已惊起滔天海浪,久久不能平息。
许萱紧紧握住李白的手,他当时无依无靠,唯一的好友还离他而去,她不是他,不会知道他当时是用怎样的心情将好友埋葬,一定是非常的悲痛和无助,但他并没有一昧的沉浸在那巨大的痛楚之中,他的内心是强大的。
或许幼时过早的独立,促使着他在面对任何事情时,都面不改色,无论内心承受着多么大的疼痛,他迫使着自己冷漠以对,他的才情,他的骄傲,让他如何也低不了头,不能展露一丝的脆弱。
很累罢?所以两人初识时,她完完全全的看不透他,似乎有着好几副面孔,每一副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你恨他吗?”许萱轻声问道。
李白知道许萱问的是谁,若最开始李客选择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或许今日的李白,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
他先是露出茫然的神色,而后断然的摇了摇头:“不恨罢?我也说不清楚,若不是当年他将我丢在戴天山读书,我也不会有今日,他也是了解我的,除了饮酒作诗,我再也不会其它,我不像大哥和三弟,天生就对行商有兴趣和天赋,我做不来。”
他是不同的,无论是父亲,还是兄弟,对他都是避而远之,生怕做了他路途上的绊脚石,仿佛不是同类,被阴差阳错的安排在了一个家庭里,又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许萱明了,李白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路走来,李白结识了许多人,也折服了许多人,但唯独不知该怎么与亲人相处。
“可是,总要面对的不是吗?若真的一生不相见,李郎当真不会后悔么?”许萱安抚着他的情绪,他只是不会,并不是不想。
李白沉默了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出了一口气,道:“也罢,既然来了,哪有不见的道理,明日再说罢。”
李白说完,便要脱衣睡觉,许萱忙制止了他,望着他投来的不解的目光,许萱轻声道:“他一定也听说了你回来的消息,此时定然在院外观望。”
李白没有吭声,许萱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柔声道:“去见他一面吧,夜里很冷,让他睡个好觉。”
李白坐着未动,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许萱的,似乎很紧张,也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许萱笑着帮他穿好衣裳,替他拿了大氅披了,又拿了一件衣服递给他。
李白接过,仍是站着未动,许萱推了推他,他才抬脚往外面走去。
朝青暮雪正守在门外,见李白出来便问道:“郎主可有何吩咐?”
李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