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缨束住李陵姮的发辫,只等今晚由夫君将其解下。
“阿姮也要出嫁了。”李陵娥看着铜镜中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妹妹,眼眶忽地有些发热。而崔氏,早已忍不住拿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
对于上辈子已经嫁过一次的李陵姮来说,这场婚礼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她心里也添上了几分伤感。她起身,抱住阿姊,又抱了抱崔氏。
崔氏一把搂住李陵姮,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一旁的婢女仆妇见状,也纷纷红了眼圈。
“哎呀,这是干什么?今天是四娘子出门的大好日子,快把眼泪擦擦。”喜婆忍不住出声相劝。
恰在此时,外面的下人匆匆赶过来,说是新郎已经到门口了,让快些梳妆。
崔氏急忙放开女儿,又拿锦帕为她擦了擦眼,催着婢女替女儿补妆,然后将一旁的玄纱盖在她头上。
只能看到模模糊糊影子的李陵姮在婢女的引导下,一路走到长史府门口。一只男子的手伸到她面前,李陵姮在心里吸了口气,压下突如其来的紧张,将右手搭在那只手上。
她看不清魏昭今日的打扮,只能看到他深衣下那双赤舃。罩着玄纱的轿子里放着一具马鞍,李陵姮坐在马鞍上,由着轿子将她载往大丞相府。
李陵姮总觉得时间还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大丞相府。又是那只微热干燥的手将她从轿子里接出来。
“小心前面的马鞍。”李陵姮听到身边人轻声的提醒。果然,大丞相府门口也有一具马鞍,鞍者,安也,欲其安稳同载者也。
跨过马鞍,她顺着特制的毡席一路走到大丞相府西南角的青庐,即以青布幔搭成的帐篷。李陵姮坐在青庐里,由陪嫁的婢女陪着。她听着远处隐隐约约传过来的热闹声音,安静等着黄昏到来。
独自坐在青庐里,无所事事的李陵姮忍不住开始想成亲之后的生活。她记得,上辈子,大丞相魏峥是在兴和四年,也就是两年后过世。大丞相过世后,世子魏暄继承其职位,然后又两年,魏暄遇刺身亡,魏昭雷厉风行控制住局面。魏昭掌权后的第二年,强迫天子禅位,魏昭登基为皇帝。
皇后之位虽然尊贵,但李陵姮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后。她算了算,最多五年,她就可以在魏昭登基之前与他和离。北朝对女子十分宽容,和离之风颇盛。李陵姮并不担心自己和离后会有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喧闹声离青庐越来越近。一起等候的婢女急忙过来为李陵姮重新整理衣服。
青庐交拜成双美,白首团圆到百年。
迎入新房后,一对新人坐在婚床帐中,由一起涌入新房的诸位夫人笑闹着将五色同心花果撒向他们。
“快接呀!多接点!”
果子多,得子多。早就对这些习俗很清楚的李陵姮用衣裾盛着花果,由着那些夫人打趣。
撒完帐,观礼的夫人们全都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李陵姮和魏昭,连婢女们都退下去了。李陵姮头上的玄纱被掀开,正对上魏昭举到她面前的合卺酒匏。
看到揭开玄纱后的李陵姮时,魏昭忍不住心生惊艳之感。这位李四娘子生得好,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今日竟能如此美丽。
女郎出嫁时画的妆容比较浓重,一身婚服又是暗沉的玄色,一个不好就会显得新娘老气。但李陵姮的气质却恰恰和今日的妆容服饰十分相配。她肤色白皙,穿着玄色深衣,黑白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黛眉绛唇雪肤,庄重之外,又显得明艳动人。
但魏昭心志坚定,很快就收起了惊艳之情,饮完合卺酒,摘下李陵姮发辫上的丝缨,他想了想对着李陵姮说道:“外屋的饭菜已经冷了,我让人给你重新置办一桌吧。”
闻言,李陵姮有些惊讶。她以为知道自己不愿与他洞房,迟早会与他和离后,魏昭对自己应该是疏离平淡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体贴地关心自己。李陵姮再次觉得,魏昭的性子是当真好。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魏昭对自己关心体贴,李陵姮心里也改了一开始的决定,打算好好和他相处。
“不必了,我随意用一点就可以了。”李陵姮声音柔和下来,朝魏昭道谢后说道。
魏昭一眼便看出李陵姮的惊讶。没李陵姮想的那么好,他只是觉得既然李陵姮对自己有用,他不介意做些表面功夫来交好她。瞧,这不是挺有用的吗?他看着李陵姮柔和下来的脸庞,心里淡淡地想。
“时候已经不早,太原公今日也累了一天。不必等我,先去安置吧。”李陵姮说着,从婚床上下来,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她将一床被子和枕头搬到屋里的贵妃榻上,然后替魏昭铺好床。
“晚上太原公睡床,我睡榻即可。”她站在床边,朝着魏昭浅笑。
“叫我二郎。”
李陵姮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二郎以后叫我阿姮吧。”
两人说了几句,魏昭去东净沐浴,李陵姮则去外屋吃了东西。饭菜确实都凉了,李陵姮吃不下,只稍稍捡了几块从长史府带过来的糕点填了填肚子。
回来的时候,魏昭已经沐浴完毕,穿着白色中衣靠在贵妃榻上看书。听见李陵姮的脚步声,他没有抬头,直接说道:“你睡床。”
李陵姮说不出什么,她只是忽然觉得,这五年应该比她想得更容易度过。
待李陵姮也沐浴完毕回房后,魏昭已经睡下了。她轻轻吹灭烛火,只留下两盏灯,也睡到了床上。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