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印进脑里,印进心里。
夜色加浓,思念加浓,他明明在我面前,我却已开始思念他。
这思念,可笑。
我无数次地启口,悄无声息地告诉他,杜若笙,我爱你,我爱你......
后半夜,我竟听他呓语了一句,赵绮君,我爱你。
泪水顿时沾了满面,我极力压低自己的哽咽。
这是否是心有灵犀?年少时,我从不喜这类肉麻掉鸡皮的词,如今,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情话的珍贵,情话的动人。
次日一早,他见了我红肿充血的双眼,心疼得叹息,他硬带我去医馆看大夫,说是失眠之症伤心神,不可轻视。
我开始考虑如何离去的事,杜若笙给我身边儿安排的人不少,我得悄无声息地甩掉青云堂的人,更要甩掉吴独眼的人。这番,不大好办,去找杜筠徵给我安排也是可以。
但是杜若笙清早出门不久,晌午的样子就回了紫荆园。
他脚步急促地进入我房间,我以为他发现了我要走的心思,整个人不禁紧张起来。
他倚靠在门框边,身影高挑清雅,举止有一些迟缓,他沉吟了有一会儿,一脸慎重地说道:“赵绮君,你跟我来一趟,有人要见你。”
我满脸懵然,问他是何人,他不说,只喜欢卖关子,挠得人心痒痒。
阿正的车缓缓停靠在一家咖啡馆前面,杜若笙稳稳地坐着,他看了一下旧金色的怀表,神神秘秘道:“我在车上等你,你进去就能看见认识的人了。”
我迟疑地下车,朝车内的男人问道:“你不去吗?到底是谁是要见我?”
杜若笙悠悠地抬起二郎腿,他的指尖在西裤上有轻点,姿态有一分懒散,有一分优雅。
他莞尔道:“你去了就可知,快去。”
关上了车门,隐隐的还能瞧见杜若笙在冲我笑,他挥手示意我赶紧进去。
我摸着乌黑的卷发,一捋碎发,一头雾水地转身。
☆、老乡
我进入咖啡馆张望,环视店内一圈,除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其余人皆不识。
那个中年女人手里握着一杯咖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今日穿戴素净,几乎没什么打扮,只穿了一袭纯棉的暗花裙子。
我慢慢地靠近她,礼貌问道:“打扰了,是您找我吗?”
南京姨太抬头凝视我,她看我的眼神有一种久违之感,令人莫名。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忘了说话,我提醒了一声:“张夫人?”
她幡然回神,仓促地点着头道:“是...是,快坐,我这人很平易近人,你不要感到拘束。”
我理了一下臀部的裙子,顺势坐在她的对面,我直入话题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为?”
南京姨太深思了一小会儿,她目视于我,沉吟道:“我老家原先是彭城的,自嫁去南京后,就没再回去过,我有个姐姐名唤庄觅心,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娘...可是姓庄?”
我一头雾水,摇摇头道:“我没有娘,是个孤女,也不认得什么庄觅心。”
“怎么会呢。”南京姨太嘀咕一声后,她拉起我的左手重重地摩挲,并低声道:“这个伤疤都还在,丫丫也有的,丫丫的伤就是在这儿,你怎么会不认得庄觅心呢?”
丫丫两个字像一道闪雷,直劈我的大脑,我嚯地一下从位置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颤声问:“你姐姐...是不是...很会剪彩纸?”
南京姨太的双眼登时晶亮,仿佛有星辰在她眼里闪烁着,她重重地点头,语气欣喜道:“是!她在我们那个地方,叫剪花娘子。”
我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凳子上,脸色热一阵又凉一阵,我的嘴微张了许久,才发出低哑的声音,喃喃自语:“丫丫的左手有伤疤?我是丫丫...我是丫丫吗?”
南京姨太抓紧了我的左手,她擦了擦眼角,目光里仿佛涌动着千言万语,她的眼睛雾蒙蒙地,泪光点点,“是!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疤,不会错的。”
我眼前浮现起剪花娘子恍惚憔悴的样子,心中骤然疼痛,她当初为何不认我?她一定认出了我,否则怎么会不停地摩挲我的左手?
我复杂地看着南京姨太,试探道:“你...是我的小姨吗?”
南京姨太犹豫地摇头,她艰难启口道:“我...我是你亲娘庄岫玉,庄觅心才是你小姨。”
我的眉头越颦越深,满脑子的混乱,我稳住心神,质问道:“什么?怎么你又成了我亲娘?剪花娘子说过,她走丢的女儿叫丫丫。”
庄岫玉哑然了一会儿,半晌,她支支吾吾地开始说道:“当年阿姐生不出孩子,我生下你,就把你送给了阿姐,算作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你外公外婆早年饥荒的时候饿死了,我是阿姐一手养大的。后来我去南京,一直同她有书信来往,这中途阿姐和我突然断了联系,我又遇到了张司令,我就想先进入将军府再找机会寻寻阿姐,可是一进府内深似海,诸多小妾争宠,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不敢去劳烦将军,因此找阿姐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庄岫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声如细蚊,好像有一点心虚。
她半点不意外我走丢,像是已经知道了一样。
我由此怀疑道:“真的耽搁了下来吗?你难道不知你姐姐遭了恶霸的毒手,你姐夫死于恶霸,你的亲女儿走丢了吗?你半点不疑惑我走丢,看来...晓得事。”
庄岫玉捏杯子的手越收越紧,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垂着头,脸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