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凭借的当然不是他手下一个御史中丞的弹劾,而是玄宗心底的偏向。
若是玄宗对太子李亨深信无疑,那么,有玄宗的庇护,再多的弹劾,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可是,若是玄宗对太子李亨依然并无回护之意,那么,任何一点危险的破绽,都可能会成为东宫倒台的致命伤,更何况,李林甫既然难得亲自出手,便定然会直击要害!
萧燕绥的眉梢越皱越紧,“皇甫惟明才刚刚回长安,他一个边将,在外面或许大权在握,可是,在长安城中不说处处受制,恐怕却也有多方掣肘……就只是将皇甫惟明拉下水,便能对太子李亨诬告成功?”
萧嵩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家孙女略微皱眉的模样,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李林甫向圣人密奏的事情,就是诬告了?”
萧燕绥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萧嵩没再说话,只是从善如流的继续捋顺着自己的胡须。
短暂的沉默后,萧燕绥旋即恍然,顿时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孙女明白了,多谢阿翁教诲。”
这下子,发懵的人瞬间就又变成萧嵩了。
他虽然和萧燕绥说了很多朝中要闻,并且,也的确有教导孙女的意思,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呢啊!?他还等着萧燕绥问自己,既然李林甫都是密奏了,为什么这个密奏他也知道的事情呢,结果,自家的宝贝孙女也不知道联想到哪里去了,突然就作罢不问了!?
萧燕绥从书房中起身,扶着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甚至还有些一言难尽的萧嵩,声音颇为轻快,似乎丝毫不曾被徐国公东宫太子一事影响到,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萧念茹他们一行刚刚已经到了,之前便被带到了阿婆那边,我阿耶、阿娘应该也同他们在一处说话,咱们这会儿过去,差不多也该用晚饭了。”
“……”看着萧燕绥这明显不慌不忙、甚至还有些几分悠然的模样,再想想之前萧恒同自己闲聊时说起,六娘和东宫出身的李倓关系密切一事,顿时觉得,自家孙女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说句心凉如水也不为过。
--这哪是担心别人的小姑娘会有的反应,就仿佛,她对东宫的情况,比起担心,更多的就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一时间,萧嵩的心里反而五味杂陈起来。萧燕绥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本来,萧嵩虽然和太子李亨没什么交情,不过,早年东宫卖的那个人情,他总还是记得的,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顺手帮太子李亨一把,并不是什么大事,尤其萧嵩本身和李林甫之间,关系就比较堪忧……
奈何,萧燕绥这边突然就没什么反应了,她扶着萧嵩的胳膊,就像是任何一个贴心的孙女一样,却对贺氏刚刚两人谈及的朝堂中事,闭口不言,惹得萧嵩心里更是一阵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自家孙女她刚刚到底明白什么了!?
萧燕绥一路扶着祖父萧嵩过来的时候,桌案上的宴席已经渐渐摆开了,裴氏也早就命人去请来了萧恒、萧悟。
至于萧衡和新昌公主所出的几个小郎君,自然也都已经一一到场,有些年纪小的,好奇心强,还在一直认真的往今天第一次见的萧念茹那边打量。
萧燕绥在徐国公府上的地位并不特殊,不过,毕竟是亲孙女,刚刚又顺路就跟着萧嵩一起进来了。再加上,今日虽然是招待客人,可是,这客人也是同姓的亲戚,换言之,这宴席本就是家宴,自然就没了那么多的讲究,萧嵩干脆就让萧燕绥坐在自己身边了。
萧燕绥大大方方的坐下,冲着母亲裴氏那边微微笑了一下,还特意不忘冲着脸色瞬间就垮下来的徐国公夫人贺氏那边,也特别张扬明媚的笑了一下。
比起萧家同辈的这几个小郎君,萧念茹还是对同为小娘子的萧燕绥更感兴趣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时不时的往萧燕绥那边看过去一眼,待到和萧燕绥饶有几分好奇的目光对上之后,萧念茹略带羞赧的微微一笑,萧燕绥却是笑得坦然而又肆意,声音明快的主动打了个招呼:“堂姐。”
互相交换了名字排行之后,桌上的气氛也就变得渐渐热络了些。
不过,待到一群人俱是放下碗筷之后,随着徐国公夫人贺氏不悦的瞥了近在咫尺的萧燕绥一眼,然后又主动开口对萧念茹说道:“三娘今日便住在我这边的院子里吧,也免得六娘那边还得再临时收拾了。”
摆明了是在说,萧燕绥的院子里根本没地方住人,这个孙女素来就是性子独不容人……
原本还面上带着笑意的裴氏闻言,气息倏忽便是一滞。
若是只有萧念茹一个女孩子家过来做客,为表亲近,再加上堂姐妹之间也好相处,可能的确是会直接让两个女孩子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好姐妹之间比较方便说话。
可是,如今萧念茹来京城是为了备嫁,他们一行可是来了一家子人,裴氏早就命人单独收拾了一个完整的院子出来,正好给萧念茹一家人住,这种情况下,再把人家女儿一个人单独拎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萧燕绥睡觉的时候,身边从小不留人,虽然这个倒还不是什么众所周知的秘密,不过,裴氏却是心知肚明,招待亲戚客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去难为自己的女儿……
萧燕绥听了,倒是微微一哂,看着徐国公夫人贺氏真是无时不刻不在针对她,却是笑得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