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乡间水泥小道上,唐姥爷的皮卡颠儿颠儿地开着,唐昀和时旻坐在后座,前座的唐姥姥不停地回头看他俩,然后小小声地问唐昀:“大宝,你跟你同学说说话吧……”
唐昀哭笑不得地安抚着他姥姥,“姥姥,没事儿,他就是被吓到了,城里小孩儿没见过世面,其实不带他去医院都行,我不是怕你们放心不下嘛,所以去医院随便看看也好。”
唐姥姥责怪地看着他,“怎么说话的呢?人家小孩儿搁咱家好好住着,要是被吓傻了,我们得担多大责啊!”
唐昀:“……”
他瞅了瞅时旻,暗暗地戳了戳他,让他给点反应。
自上车前,他跟时旻说了凶徒逃跑前的想法后,时旻就陷入了一种傻不拉几……额,好吧,沉思的状态里。
唐昀猜他应该是在整理事情的条理,想弄清楚那个凶徒最后那想法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联。
唐昀小动作地戳了时旻好一会儿,时旻才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不解地看他。
唐昀眨巴着小眼睛,对他打眼色。
时旻:“?”
唐昀暗恨怎么关键时刻这么没默契。
唐姥姥一早将唐昀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了,再一看时旻这傻不隆冬的样子,心里担忧更甚,不由叹了一口气。
时旻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对唐姥姥说道:“姥姥,我没事儿……嗯,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姥姥见时旻说话了,神色之间虽然还有些发虚,小脸也白白的,但听这说话的样子,应该确实没大事儿。
她缓了缓,慈和地看着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嗯……我们一会儿去医院就是常规检查检查,你觉得是不是要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
时旻瞥了眼唐昀,不知道他给自己编了个什么身世,只摇头说,“不用。”
唐姥姥略显支吾,“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如果你不说,被暗地里保护你的人、看见你进医院了,又弄不清楚情况、要是错报了……或者冲进来了,小事儿不就变成大事儿了?”
说着,唐姥姥还朝车窗外面偷摸地看了两眼,没看到有车跟着他们的小皮卡,但是心里又觉得,暗中保护肯定都是高手,哪能被她一个老婆子随随便便就看到了。
时旻瞬间无言,然后慢慢地转头看向唐昀,“……”
唐昀望着车顶,嘿嘿地傻笑,顺道偷偷给他打手势——随便编的啦,哪知道我姥姥这么入戏。
时旻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到医院了,给家里打电话。”
唐姥姥立即松了口气,再次喜笑颜开,说起话来轻松了不少,再次关怀了一下时旻的身体状况,觉得他不再木木愣愣的了,说话条理也很清晰,身上也没哪里痛,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好转,这才信了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儿。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自然也就顺道再去医院看看。
后半截路上,唐姥爷一直认真严肃地开着车,唐姥姥则不住地揣摩着山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雷一会儿爆炸的?
别是有人进山盗墓挖坟做缺德事儿,炸人家坟头,引来天打雷劈。
唐昀颇有兴致地顺着唐姥姥的思维往下扯,“姥姥,后面那座大山里还有陵墓啊?”
唐姥姥:“千年百载的,哪里还没死过几个人,后山有座娘娘坟王爷墓的不也正常。”
唐昀兴致勃勃:“那到底有没有?”
唐姥姥想了想,“……没听先辈说过,大概没有。”
唐昀:“……”姥姥,信口开河不是好习惯。
时旻再次忍不住对这一家人侧目。
唐姥爷开着小皮卡,四十码的速度慢慢地挪着,终于在凌晨前,到了镇上的医院里。时旻已经缩在后座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脸上的苍白全部消失,好得跟只火鸡似的。
唐昀插科打诨地,忽悠着唐家二老又从医院里开着皮卡出来了,将省下一笔检查费直接转换成他们今天出游的三餐费用。
时旻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唐家二老真的想给他做个检查,他也是不敢去的,他现在情况这么特殊,又不是真的是个小孩儿,哪里敢往医院这种地方跑。
于是,唐家二老便带着两个小孩儿开着那辆嘟嘟响的皮卡,在镇子上转悠了起来。
唐姥爷年轻的时候是村干部,一心想走仕途,可惜学历不高,见识不多,在村干部的位子上呆了二十多年,后来村里又来了个大学生村官,唐姥爷这样的就直接被退休了,即使后来自己包山头,成了山大王,经常和一些收山货的商人打交道,偶尔还自己开着皮卡出来送货,但其实很少会这样毫无目的地在一小镇里逛。
唐姥姥则是个传统的农村女人,一辈子心里只有男人、女儿和种地三样东西,再加上唐姥爷又不是什么有情调的老头儿。
除了一年去几次唐静那里,其余时光都消耗在山水与田地里,更没有机会能这样无所事事地和自家老头子开着车在镇子上兜风。
几十年头一回儿这样,二老除去一开始的不自在外,心里也越来越敞亮,顿时看小镇的哪儿哪儿都是新奇的,好看的。
唐昀趴在椅背上看着二老开心的神色,不由眼睛也眯了起来,夏风从两边的车窗里窜进来,吹得人凉凉的,别提多舒服了。
时旻仰坐在后座上,看着这惬意的一家人,心里的纷纷杂杂也慢慢地在散去,世间种种百像,似乎在这一刻都凝聚成了唐昀的小肥脸,和前座唐姥爷和唐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