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话,却蓦然发现竟是如此艰难,好像是要和自己的一段深入骨髓的记忆与感情告别。可是哪里,又真的有那么深刻呢?
居然还是对方先开了口。他问她:
“你要走了?”
她一愣,然后沉默地点头,默认了。
只是尚未抬起脚,就又听见金闿之像是低低笑了一下,然后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我以为,不管是哪个时代,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家中留宿,而且还躺在了这个男人的床上,难道不是都应该代表一些什么吗?”
他说什么?
冷月蓼蓦然震惊,这样的话,竟然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就像是一个情场上的荡子,轻描淡写地与又一个为他折服的女子交谈,平静含笑,却似带着浅薄的嘲弄。
不,他不该是这样,自己也不该遭受如此的对待。
心下一凉,咬着唇道:
“不过是个意外,我与金先生之间,清者自清。”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说,是什么都还来不及发生,她就已经认清了现实,自己的自作多情,自己的遇人不淑。
原来想要求一个她所理想的良人,远比想象中还要难。
蓦然自嘲,却又听到这个刚刚被自己下了荡子定义的人,在听到她突然变得疏离甚至冷漠的语气之后,略带着些歉意地讲:
“大概是我表达得有些问题。”他看着她,一心一意,而在这种专注之中,竟然似乎还有一些并不平静的心情,“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还请见谅。”
而此时她也已平和下来,仔细想来,其实他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自己太敏感了,而因为在意,所以原本就敏感的本性,就又在此基础上加上了几分敏感。
只是,他不是毕竟已经有心上的人了吗,还这样对一个单身的女子讲话,就不觉得太过暧昧不明?
随后,只听见对方站在她寸许的地方,是人与人之间相当亲近的距离,以一种在他身上十分少见的,近乎激动而紧张的心情,说:
“月蓼,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大脑是一片昏沉,似乎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温暖清净,极度陌生,又同时熟悉得像是自己的专属,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才重新归于现实,下意识地问道:
“可是你明明……还在等一个什么人回来,不是吗?”
金闿之安静了一会儿,似在思索她为何会知道这个秘密,然后又露出一个微笑,了然的,颇有气度与自信的笑。
“我等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是能在见到那样痛苦与软弱的我之后,还能够陪伴,以及愿意分担的人。”飞扬而柔和的笑容,“月蓼,我可否理解为,你在在意,在吃醋?”他揽住她的肩膀,想要给已经完全不敢相信的她一些勇气,“你可知道对镯的含义?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镯子,还为她亲手戴上,难道不应该早就代表了些什么吗?”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她愣愣地开口,已然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此刻的时间是停滞的,不知过去了多久,冷月蓼才突然问:
“这对绞丝镯……你送给我了?”
侧重点的偏离,显然让对方觉得好笑,金闿之笑着点点头:“当然。就当是我对你的定情信物。”接着黑亮的眼眸一转,露出些许像是在进行国家间谈判的智慧,“如果你不肯接受,也不必还给我,直接砸了就是。”
他这是在逼自己。逼自己再次义无反顾地,将全部身心投诸对他的爱情当中去。
可是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像昨夜之前那样,不管不顾,用自己压抑了二十余年来对一段无瑕的感情的盼望,放在一个才仅仅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人身上?
把自己所有浪漫的幻想,决定情绪的因素,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首次面对爱情的少女一样,全部寄托于他?
寄托给一个神秘的,自己至今都不知底细的,高贵而捉摸不透的男人?
经历了从昨夜至今晨的那么多巨大的心理变化,这一回,她应该要好好地想一想。
如果只是爱上他的身份,那么她可以无数次义无反顾的勇气。但是她爱上的是一个完整的金闿之,那么就必须要经过冷静的深思熟虑,因为如果一旦失去了对方的爱情,那么,她就将一无所有。
其实她早就应该冷静一些的,不管心中再如何激动,过分冲动的情绪,总是会容易害了自己。
抬头,与他对视。
当他们之间面对感情之时,理应平等。
她相当理智地开口: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即便早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也尽力克制着这种喜欢,就好像二十年来自己一直所做的那样。对于真情实感,总是能够过分理智地克制,把十二分的心情,从来只体现出一分。
她早已做得得心应手。
就连对方也被她的理智所骗,充满希望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失落,嘴角的笑容却还是柔和得像三月的春天时,拂过河岸边柳树的清风。
“好,我等你。”
☆、第十章贵客
从金闿之的别墅出来,看了看时间,原来也不过早上七点,只因夏季的天亮得早,才显得似乎时间已晚。
先回了公寓摘下太过显眼的手镯,换了身衣服,然后正好去博物馆上班。
和她一个办公室的也是个女孩子,刚刚毕业,比她大了一岁,平时做的是一些宣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