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热。
“嗯。那我回去了。再见。”
强作镇定和沈清辞道别,挂掉电话,许卉在电话亭旁边站了许久平定心绪,才拔出电话卡,顶着烈日往家走。
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沈清辞却从她最后一句话中听到了些微的颤抖。
精于音律的他对于声音的捕捉十分敏感,对于心上的姑娘就更是注意细节了,自然不会放过一点点不同。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听筒,坐回钢琴前,眼眸低垂沉思半晌,而后双手轻抬,在琴上落下第一个音,断断续续地作了一首一分半的小曲子。
他凝眉细思,又将这曲子弹了几遍,直到圆融,随手拿起一旁的纸笔把谱子记下。
上下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回到抬头部分曲名处,想好曲名,正要落笔,却听窗外雨声滴答,他看着细雨中越发显得碧油油的,夏意盎然的院子,转头把原定的曲名改了,略带几分随意地在页头上写上《嗒啦滴》(注①),然后将这几页曲谱从本子上齐齐整整取下来,拿到房间收好。
远在锦绣市艳阳下的许卉并不知道,就在刚才,有一个人,为她写了一首算不上精妙,却非常真挚的曲子。
许卉回到家中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她有时也害怕,以她和沈清辞二人家境的巨大差距,如果不及时喊停,最后会是怎样。但是她实在克制不住这种每次与他接触来往,都更信任对方一点,更不自觉靠近对方一点的感觉。
那实在太诱人了,就像孩童都控制不住血液里亲糖的渴望,少女都逃脱不开慰藉精神的那点甜,令她愉悦,就像是大夏天吃了一根绿豆冰棒,里面满满的豆沙,裹着浓浓的砂糖,甜丝丝,美滋滋。
她自己都不知道,出来的时候,她心事重重,回去的时候,却是嘴角带笑的。
许卉开门,傅春英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都这个点了!”她猛地站起来,又因为头晕跌坐回去
许卉忙奔进去扶住母亲:“妈,你怎么样?”
傅春英揉着发涨的额头:“我上工要迟到了。”
许卉说:“已经打了电话请了假了。”
傅春英拍着床面:“我这身体真没用。”
许卉知道母亲意指不能生育之事,只得含糊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傅春英也没指望长女听懂她的暗喻,让她扶着自己上了厕所,倒了水来慢慢喝了半杯。
“小卉啊。”傅春英沉吟片刻后开了腔,“你说,妈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许卉不知道她指什么,只看着她不说话。
傅春英显然只是在找人倾诉,没等长女回答接着往下讲:“要是妈当初早点把事情讲给你爸听,让你爸早点找个能生的,是不是就没今天这样的事了……”
许卉气血翻涌。
什么叫让许爱民早点找个能生的?
她紧紧抿着嘴,生怕一出口就要忤逆亲长,痛骂生母。
傅春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话,才长叹一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是我的错。”
许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妈,你就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了。”
傅春英奇怪地看着她:“小愿是我生的,母女一体,她的错自然就是我的错啊。你怎么能把亲妹妹说成跟别人一样?”
许卉很想说,推倒怀孕母亲,致人流产无法生育的许愿不是别人,难道是自己人吗?
但她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只能笑笑岔开话题:“妈,我先去做饭。”
傅春英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半,晚点再做吧。”
许卉却说:“天气热,早点做好晾凉了爸回来刚好吃上。”
傅春英默了默,挥手让她去了,自己却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许卉本就是特地躲傅春英才跑到灶房去的,等她故意慢慢淘米下锅,摘了菜出来,才发现傅春英不见了。
她有些担心:妈会去哪里呢?
傅春英去了贺家。
许愿中午被打得脸都肿了三倍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得去看看。走在跟上她就想,这件事还没完,许爱民肯定还会再找许愿算账,她准备让许愿把事情承认了,好好跟她父亲道个歉。
结果到了贺家,却吃了田淑芬的闭门羹。
明明是大白天,贺家的铺面却大门紧闭,她敲了敲,田淑芬在里头说两个孩子睡了,不方便让她进来,让她回去吧。
傅春英有心问问女儿的情况,却觉得在人大门口叫唤实在不好,只得讪讪地回来了。
许卉正在大门口张望,见了她回来的方向,自然猜到她去了哪里,想了想,主动问道:“妈,许愿怎么样了?”
傅春英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卉奇道。
傅春英说:“你田阿姨没让我进门,说孩子在睡觉。”
许卉想了想,说:“那可能贺学文带她看伤去了,毕竟她伤得挺严重的。”
提到贺学文,傅春英心内略松:“我猜也是这样。唉,学文看着倒是个好的。”
许卉没接话茬,只让母亲先坐下来,既然请假了,就要好好休息。
刚才傅春英才好一点就跑去贺家,走得急也没撑个伞什么的,现在又有些头晕,她喝了许卉用鱼腥草煮的水,觉得胸口的憋闷消了许多。
到了晚上,许爱民回来,傅春英迎上去:“爱民。”
许爱民瞥瞥她,钻到洗手间里擦了把身子,赤着上身一声不吭地坐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