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还隐隐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戒惧。
这位陛下的性子,跟宽宏大量这四个字可扯不上什么关系。焉知现在所做的一切,没有被他暗中记下来,等着往后找机会发难?
不提朝臣们的心思变化,蝗灾的事情倒是处理得十分迅速。当就拿出了行之有效的法子,呈给皇帝。虞景看过之后,当即写成皇榜张贴出去,同时,也是在这一天,十几位信使从京城触发,沿着不同的方向,一路走,一路宣布这条政令,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达到整个大魏。
但事实上,在朝廷的政令出来之前,因为十二楼近来的辩论闹得越来越大,所以消息早就随着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传递出去了。尤其是京城蝗虫的价钱,更是听得各地百姓们不敢置信。
而一股更让人意想不到风潮,正在逐渐流行起来,那就是食蝗。
十二楼里往来的都是什么人?在普通百姓眼中,那就是达官贵人。尤其是京城之外的百姓,对他们来说,很多官名根本没有听说过,反正只要知道是很大的官就行了。这些人都吃蝗虫,那这必然就是一种金贵的东西。于是他们也跟着吃,还必要吃出个讲究来。
有人吃,自然就有市场。于是捕捉售卖蝗虫之风自然也跟着盛行。
参与这件事的人有不少,但除了十分有经验的老农之外,其他人都是直到朝廷政令颁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蝗灾!
但是因为已经形成了风潮,加上朝廷的安排有条不紊,所以百姓们也没有多少慌张,只不过捕捉蝗虫的规模又扩大了一些,而且官府会派人过来督促而已。
只是蝗虫毕竟太多了,就算大家每天都吃,也仿佛吃之不尽。这东西又不能当饭,于是最初的激动兴奋逐渐褪去,许多蝗虫捉到之后,也只能放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皇帝在宫中宴请文武百官食用飞蝗宴,号称“百鸟朝凰”的消息又从京城传了出来。而且传得有板有眼,很显然并不是编的。于是刚刚冷下去的风潮瞬间又热了起来。
前朝时有一位公主,十分得皇帝宠爱。一日她在宫中玩耍时,因为太过疲倦,便在花树之下入睡,结果树上的花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眉心上。路过的宫娥将这一幕记下,说给公主听。其后宫中供职的画师听闻此事,便将这一幕用画笔描绘了下来,呈给公主。公主因为十分喜爱这幅画,便命身边的宫娥用红纸裁成花朵形状,贴于眉心,作“落花妆”,此妆一出,即风靡天下,当时的女子无不作此装扮。可见皇室在民间的影响力。
现在连皇帝都吃过飞蝗,而且还用来宴请百官,那还得了?
很快,大魏各地都流行起了飞蝗宴。当然,他们不敢叫“百鸟朝凰”这样的名字,但什么“凤凰于飞”“飞黄腾达”就没有忌讳了。豪商富贾,乡里士绅,莫不以开一场飞蝗宴为荣。若是没有开过或是参加过这样的宴会,那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到最后甚至还形成了攀比的风气。今日你家宴席上用了百斤蝗虫,明日我就用二百斤,反正朱门绣户,并不缺少购买这些蝗虫的钱。尤其如今因为蝗虫太多,价钱已经一压再压,根本不值钱了。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进行引导。官府有意如此宣传,民间也有人故意引导,这才让风气越演越烈,到最后跟蝗虫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成了斗富比拼的手段。
然后,某一天,蝗虫似乎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
蝗灾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之所以令人害怕,还是因为这些飞蝗聚集而居,往往来到一地便肆虐一地,将当地的庄稼给祸害个干净,单论持续时间的话,是比不上水灾旱灾的,自然过去得也很快。
等到众人从风潮之中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一场原本应该规模宏大令人害怕的灾难,就这么过去了。
没有人心惶惶,没有痛苦绝望,甚至还有些人暗暗在心里遗憾,可惜蝗虫持续的时间太短。
至于地里的收成减产?靠卖蝗虫赚了一笔钱的百姓们并不是很担心。反正朝廷和那些大粮商手里肯定是囤着许多粮食的,大不了到时候花钱去买便是了。而且既然受了灾,朝廷免不了会赈济,说不定钱都不用花。
结束了,虞景坐在长安宫里,看着各地报上来的灾情统计,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好些。地里的庄稼毕竟还在生长期,会导致减产,只是因为蝗虫会吃掉植株,季节上又来不及补种。现在大部分庄稼只是被吃掉了一些叶子,还能再重新长出来,受到的影响自然有限。
当然,也有灾情严重的地方,但相对于绝大部分地区而言,这些受灾的地方就不算什么了。
看着这些奏折,虞景心中又有了明悟:最好的政令便是如此,自上而下,润物无声,不损伤百姓,不惊动他人,不知不觉间就达成了目的。
为此哪怕要让他去吃虫子,虞景也能忍了。
翻看完这些奏折,心情大好的虞景吩咐张芳,“传邱庭波来见朕。”
……
邱庭波这个位置是真的尴尬,因为本来就是近似于谋臣的职位,只是以备咨询,并没有实权,所以一旦得不到皇帝的信重,那就根本没事可做了。所以这阵子邱庭波都很闲,闲到他每天带着一班太学生在十二楼这里吵架。
连御史台那些因为蝗灾而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劝谏皇帝、一会儿弹劾朝臣、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