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顾维崧不由得赞道:“白小姐果然聪明,这才刚上手,打出球……简直不像是新手。”
“顾大少爷过奖。倘若蝶菲打出的球还像点样子,那也是明师出高徒!”白蝶菲用白色丝帕随手擦一下额上的细细汗珠,笑道。
太阳底下,顾维崧也拿出一块手帕擦汗,可拿出的手帕很快又放回兜里,又取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手帕擦脸上的汗水。
白蝶菲看得分明,脸上的异样,一闪即逝。
顾维崧回头看看,恰巧周围没什么球童在,当下对白蝶菲道:“白小姐一定渴了,我去拿两瓶汽水来。稍等。”
然后快步走开。
太阳底下偌大一片空地,只留白蝶菲一人。
已然放下球拍正和刚结识的“美丽姑娘”聊天的林晨枫,回头看这边,心中暗笑“这个顾维崧,果然不会照顾女孩子。说是自己拿汽水,把人家一个人摞大太阳底下就自顾自走了,好歹送姑娘到阴凉处再走也不迟啊。”
却见远处白蝶菲已然自顾自走到一片树荫下席地而坐。
林晨枫笑得直摇头,很快又不笑了,见一个穿青色长衣长裤、又戴着青色绸帽的青年,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径直走向坐在树荫下的白蝶菲。
“这不……这不是那位什么到处惹事生非的周大少爷吗?”林晨枫看得分明,正是混帐到全上海闻名的周克慎,心想这位爷一现身,看样子是非惹事不可。
再一看,远处许老爷和“轩少爷”都停止打球;另一个方向,顾维崧拿着两瓶汽水匆匆而来。
树荫下,白蝶菲已然站起,但周大少爷手一挥,一群下人登时将姑娘围在中间。
林晨枫迈出一步又收回,见顾维崧已然扔掉手中两瓶汽水加快脚步,暗想这般“英雄救美”之事、且莫拂了友人的雅兴。当下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回头继续油腔滑调——和新认识的姑娘东拉西扯。
“这不大世界的那个什么……什么白歌女吗?多日不见,嘿,变了行头了。看这一身打扮,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嘿嘿,你再打扮得像个千金,说到底也还是大世界卖唱的歌女。嘿嘿嘿,我爹今儿个正准备摆个小宴请客吃饭,我听你歌唱得不错,不如跟本大少爷去趟周公馆,唱几个英文小曲,唱得好了,现赏大洋那是多多的有!”
周克慎嬉皮笑脸,连日遭父亲禁足,加上他的消息也确实不怎么灵通,所以对于白蝶菲已然是许老爷公开亲口认的“干女儿”竟是全无听闻。眼见这位姑娘竟是退后两步背抵着树看样子竟是没有主动跟回去献唱的打算,当下手一挥,下令道:“来人哪,给我把她抓起来,立刻带回周公馆!”
然而众下人,竟是都没动,全都回头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周克慎回头,见是仪表堂堂的顾维崧越众上前,拉起白蝶菲的手,冲周克慎点点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想早些回去,就不劳周大少爷护送了。”
当下拉着白蝶菲的手走出人群。
周家下人个个低头不作声。
周克慎视线始终不离二人,扭着脖子回头,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得远些了,当下眼一瞪,道:“本大少爷看中的女人,竟然说带走,就带走!”
他挥拳打向顾维崧,然而头也不回的顾维崧,竟似背后长了眼,猛一转身,一只手攥紧了对方的手臂,令其挥出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令尊半生戎马生涯,都说武艺超群。周大少爷想必是半生养尊处优,丝毫没能学到令尊的武艺,可惜可惜。”
从小在父亲的督促下,和老拳师学得一些拳脚的顾维崧,冲周克慎客气地点头,然后一使巧劲,竟然将对方推得当下摔了个屁股墩。
“你……你……你竟然敢又对本大少爷动手!”周克慎气急败坏,只觉得屁股摔得生疼,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又?”兀自拉着白蝶菲的手,本来已经转身要离去的顾维崧,如今又回头,作恍然大悟状,当下笑道:“噢,不说我倒差点忘记了,上次也是对周大少爷一时不敬,不小心害得周大少爷坐一屁股玻璃碴。这次……这次又是一时不敬,不小心害得周大少爷摔一屁股墩。不过这次没有玻璃碴可坐,周大少爷应该……应该不会有……有恙就是了。时候不早了,周大少爷还是不要在外贪玩,早早回家和令尊学武才是。”
顾维崧态度极为客气,再冲周克慎点点头,然后不多废话,拉着身边的姑娘,转身就走。
“你……你胆敢对本大少爷如此不敬!打不过你……打不过你又如何,本大少爷照样要你好看!”
恼羞成怒的周克慎在身后狂喊乱叫。身边一群下人齐呼:“使不得!”
顾维崧再次回头,却见这位脸皮紫涨的周大少爷手握一把勃朗宁□□对准自己。
“这位可是顾家大少爷。大少爷,您可千万……千万不能闯大祸!”一名周家下人苦苦哀求。
网球场所有人都停止打球聊天,全都回头看这边。
“顾大少爷又如何?敢嘲笑本大少爷,本大少爷要他做枪下鬼,要他死得好看!”周克慎咬牙切齿,对准顾维崧,就要扣动板机!
砰一声枪响,球场上多名太太小姐尖叫。
尖叫声中,反倒是周克慎的尖叫声最凄厉。
他再一次一屁股坐地,□□也扔一边,捂着脑袋,尖叫个不休。
刚才的枪声,却是有人从远处打来一枪,恰恰把他头上的青色帽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