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确是一样不分男女老少能够通吃市场的产品,但是中国的市场有跟市场准则悖离的一点就是,人们不会把大量的金钱花在愉悦五官上。
除了嘴。
而鲜花只跟鼻子和眼睛有关。
陈建国听完陈家蜜的理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两年就要退休,退休之后打算继续为鲜花交易市场发挥余热,陈家蜜这才知道他早年曾经是大学生,而且曾经去过苏联留学,归国后进入邮政系统,一干就干了一辈子。如今苏联没了,中国却越发欣欣向荣。
“虽说现在好大一批人都退休了,但那也是社会主义生锈的螺丝钉,谁还不想上点油光亮光亮?”陈建国开始忆苦思甜,“你可别小看我们,我们也是上过大学、留过洋学,接受过社会主义的洗礼,可也有小布尔乔亚的情节,但不敢说。”
陈家蜜知道所谓小布尔乔亚,就是小资。
谁当年没有看过几部外国电影,看见男女主角在摆放了银器和鲜花的早餐桌上吃饭,陈建国还记得自己和老婆在苏联留学的过程中谈恋爱,她当年就有这样想入非非的美梦。
而前苏联,又是被上帝开了金手指的充满艺术细胞的国家。
当年是没有条件,现在退休了有时间,退休金又完全可以维持生活,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实现当年小布尔乔亚的梦想呢?
陈家蜜想起自己爸爸,退休了之后拒绝返聘,反倒是怀揣着一股浪漫的情绪,一心要自己种玫瑰。不但要种玫瑰,还要种最好的品种。
其实在这部分老年群体中,他们所受的教育和审美并不逊于年轻人,但是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以及艰苦的工作环境,需求就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待等到可以实现怀抱鲜花的梦想时,却已经两鬓如霜。
陈家蜜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国营快递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她把陈建国提的意见带回家和父母讨论,没想到陈爸陈妈也都非常感慨,陈爸只会种花,对公司的市场运营基本没有大的决策,但是他却要求陈家蜜,可能的话请务必把这件事办好。
这是只有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共同的感同身受。
陈家蜜第二天就告诉陈建国自己的决定,说是邮政部门如果能配合做好受理工作,陈氏玫瑰也必定会大力支持。而且陈家蜜预估了一下市场规模,这部分受过一定教育的大龄退休人群,主要覆盖在帝都和海市,规模虽然不大但是消费价值比较高,错过了实在可惜。
为此,她和陈建国特地去了一趟北京。
已经临近十二月,北京又冷又干,冻得陈家蜜鼻子上不停蜕皮。她无奈摸出润唇膏抹了一块在鼻头上,和陈建国一起走进北三环的一处邮政营业所。正是周日,邮局里都是办业务的老人群体,偶有几个中年人站在柜台前面,却是咨询纪念封和邮票的。
这样的氛围中,负责领取鲜花的窗口就特别显眼。
难得的都是年轻人,而且女孩居多,年轻的白领或者主妇们抱着一束花进出,看着就很赏心悦目。倒是窗口边围着一群人,看着都有了些岁数,身上穿的、脸上涂的都还不差,要陈家蜜来看,这群老太太那是相当时髦。
窗口的办事员每到周末就被她们缠得不行,好说歹说解释了都没用。他们邮局就是个送快递的,有没有花不是邮局说了算的,那得供货的平台商同意才行啊。瞧瞧这群老太太怎么说,上来就要反映群众切身相关的问题,要企业负起社会责任感来,满足老年群体的需求。
每个周末都来说,说得几个轮班的办事员都能把这套话背出来了。
陈家蜜和陈建国在一边看了半天,肚皮都要笑破了。
有个穿着风衣、系着丝巾的老太太好奇地打量他们,而后对陈家蜜问道:“闺女啊,你给你爸爸过来订花的呀?”
陈建国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不是我闺女。”
那位营业所所长看到两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忙从办事后台开门走出来,和陈建国激动地握手,然后对着老太太们介绍道:“大家都不要急,你们看我们在云市分管邮政业务的领导都特地来了,事情得一样一样办,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陈建国可不能自称主角,他连忙向营业所所长介绍了陈家蜜:“来来来,这位就是我们陈氏玫瑰的总经理陈家蜜小姐。”
估计是都没想到陈家蜜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孩创业,邮局里所有的人都把头伸过来看她。陈家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所长立刻把他们带到里面的会议室,说是会议室,里头堆满了邮局平时要用的物料,三人只好勉强摆了几个凳子坐在角落。
地方虽小,却很接地气,每一地的邮政基层网络早就是当地生活的一部分。
所长开始对着来人大倒苦水,主要是外头那些老头老太太都是小小的邮政营业所惹不起的主,电视剧里康熙皇帝不还说了吗,在京城里随便丢个小石子,砸到的说不定都是个三品顶戴。
这事情所长虽然向上面反映,上头总局也直接反馈到了云市的兄弟单位,可事情得一步一步来,行政单位也不可能强行要求企业去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社会责任,但是就算想为民做实事托个底,这事也并不名正言顺。
难道邮局以后要卖花吗?
那成什么了。
对于这件事基本的原则就是,能办得成最好,可企业跟企业之间,有不同的社会分工和角色,邮局不可能牵头把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