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笑了一下,“圣水藏匿在湖底,寻常人触碰不到,它很重也很沉。上面的湖水才是亿万生灵的七情泪,因有圣水滋养,就有了能灼伤灵魂的力量。圣水可以洗涤人灵魂里丑陋的东西,却又能吸食天地灵气,你有没有发现这片七情湖比以前更深更广?”
岂止是大了一点,而是大了两倍都不止。
因湖广了,湖自然就变深了。
凤九望着湖底那一处三丈许宽的沟壑,“你往忘川河方向瞧,会发现那知湖底暗沟直通那里。”
一条暗沟,连通了忘川河与七情湖。
一边是血色的忘川河,一边是清透纯洁的七情湖。
木荣开启仙眼,果然瞧见相通处有灵魂的影子,还排着长队,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走进了湖底的沟壑里,一进沟壑,他们扬起头,脸上露出了纯真干净的容颜,微笑着,那是最纯将的笑容,然后就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前行,走到最后尽头时,一个灵魂就化成了过往生生世世里最体面、最善良的生灵形象。
有的是一只纯白的鸽子灵魂,拍着翅膀往轮回盘方向奔去。
有的是一条鲤鱼,摇着尾巴。
还有的则是美好的小家碧玉女子,行止得体、温婉,性情温顺,跟着鱼贯而行的灵魂往阎罗大殿方向而去。
“因有圣水,忘川河葬身的灵魂不用再在忘川河中受苦,他们可以穿过湖底的圣水抵达七情湖尽头。刚才那位书生是第一个得已洗涤灵魂重聚魂魄重新步入轮回之人。他对这片湖觉得亲切,却已经忘却了他早前三千世的苦难。他还有接近七千世轮回转世的机会,今世是接受七情湖圣水洗涤后的第三世,他每一世归来,都会来这里赏莲。”
木荣轻声问道:“万世轮回,你悟透了生死因果,更看到了无数因痛苦自尽落下忘川河的生灵。你想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不愿看他们沉入忘川河继续饱受痛苦折磨?”
“有时候忘掉,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许是我的执念太深,我曾在几千世中,心心盼着自己能忘掉,不知不觉,竟让七情泪有了洗涤痛苦与记忆的力量。这些灵魂,都是因为七情之中有一样太重太深,就连孟婆汤都不能解除他们的痛苦,他们宁可自尽跳入忘川河,也不会再入轮回……”
她未曾遂愿,却让她的眼泪拥有了洗涤灵魂痛苦记忆的力量。
木荣望着那边的血红与和这里的清澈干净,两两比对,形成了最鲜明的比对。
凤九勾唇一笑,笑得释然,“我已经放下了,也看淡了,缘来时,好好珍惜;缘去时,放手笑待。善待自己,亦是善待他人。”
回眸时,明媚如阳光。
“你还有两百世的机会,将来会有三百世、四百世,甚至于千世、万世。”
“生命的长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意义。有些人碌碌无为,求得永生又能如何,我经历过旁人不曾经历过的,我很高兴,往后每一天,我会好好度过。”
“有我陪你……”
木荣拥住了凤九。
凤九偎依在他怀里,“师兄,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相识?应该是九音在天界时就认识了吧?”
“你还记得圣山的那棵冰雪仙树么?”
凤九呢喃道:“冰雪仙树在圣殿失窃后,便再也没了。”
冰雪仙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很大的树洞,大得比她的脑袋小不了多少,她还是九音时,最喜欢跑到冰雪仙树下面,对着树洞聊天,说她的烦恼,说她的心事,说她可以说和不能说的一切,有她的秘密,更有她的心里话,她想说什么都可以。
木荣突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冰雪仙树不是失窃了,他是我的父亲,用六界生灵的说法,就是真正的父亲。”
凤九惊叹一声:“那你的本体也是一棵树?”
冰雪仙树,冰玉一般的枝干,晶莹剔透,雪状似的树叶、雪白圣洁,整棵仙树高贵而绚目。
木荣笑道:“我不是树,我是冰雪仙树结下的一枚种子,你有没有听你的父辈说过,在你母亲怀上你的喜讯传出那日,冰雪仙树唯一一次开花。”
凤九曾听义父讲过这件奇事:冰雪仙树开花了。
太奇特了!他怎么能开花呢?就像是铁树,是不会开花的树木。
东仙境圣山上,有仙界唯一一棵冰雪仙树,没人知道他在那里长了多少年,他似乎存在很多年,追溯他的历史,可以追到上古时代。冰雪仙树永远不会叶落凋零,亦不会枯萎,但据说曾遭过几次雷击。树干上的树洞就是被雷击之后生成的。
仙树开花后,结了一枚种子,在所有仙人赏着花却忽视它的存在时,种子在花凋零的那日落到了树洞。
木荣道:“你从能说话起,就爱跑到树下,对着树洞絮叨,小到你打屁被人笑,大到有人惹你哭。我听你说话、讲故事,说你的烦恼欢喜,久而久之生了灵智,听得懂你说话,也是从那时开始修炼……”
他想化成人形,想与那个小姑娘做朋友,想陪着她一起高兴追逐。
然而,突然有一段时间,凤九很少来了,直到很久后她出现,他才知道凤九去妖魔域给帝川夺醉莲身负重伤,用了百余年的时间才得以康复,他觉得心疼,也这是一疼,让他生了情根,想要保护她,更想早些化成人形。
又过了很久,有一天,她不再来了。
父亲告诉他:你想她,就快些修炼。
父亲还说:儿子,我要飞升神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