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摇头叹息。好歹说军伍出身,他自认体力过人,而今为女儿敲两下鼓都觉得力不从心。到底说老了,摔一跤都让他力不从心。想当初,他在马背上激战三天三夜都不皱眉。
宫门大开,张怀恩亲自来迎,“国公爷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敲起了鸣冤鼓,咱家听得都心惊胆战。”
张怀恩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他的意思,多数时候是皇帝的意思。楚唯软趴趴地软在家仆怀中,“老了,想见陛下,都力气了。”
张怀恩白净的脸都是笑,回头怒斥清秀的小太监:“还不快请楚大人上轿?一群没颜色的小兔崽子。平时白调教你们了。”
楚唯冷笑。皇帝不想落下苛待忠臣的名声,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楚唯被太监扶进御书房,皇帝在作画。皇帝没开口,楚唯安静跪在地,张怀恩抱着拂尘,站在明黄布幔铺就的书案后。
半晌,皇帝搁笔,皱眉打量桌上的画,叹息一声,才看见地上的楚唯。
“爱卿来了?看看朕的画,有没有你夫人的三分精髓。”
楚唯正要三呼万岁,听到皇帝说话,愣是把客套的说辞咽回肚子里,“陛下画臣的夫人?”
皇帝后退两步,坐在座位上,好像很疲倦的样子,“见过尊夫人几面,印象很深刻。”
岂止说见过几面!
楚唯表情狰狞,猛地瞪向皇帝。
皇帝闭着眼,没看到楚唯的反应,说:“一眨眼明霞都去了那么多年。你活着,朕也活着,飞鸿也活着。当年在她身边的人都活着,但她却死了。”皇帝的悲伤很真切,头发因为大病白了一半,半躺在椅子上,仿佛下一刻行将就木,乘鹤归西。
当年和他争执不休的人变得又老又丑,楚唯有几分欣慰,想到自己也老了,悲伤之情更浓。
皇帝暗自观察楚唯神情,笑道:“好久没和爱卿秉烛夜谈,在宫中留几天。”
“不合规矩?”
“哦?说说看?”
楚唯憋了半天,“难道您不怕臣yín_luàn后宫?”
在一旁收拾画卷的张怀恩低着头,视线平平移向楚唯。
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还是今上,谨慎多疑,大权在握,性情古怪的皇帝。
皇帝愣了下,大笑,“有明霞珠玉在前,还有何人能入爱卿的眼?若是你真看上哪个美人,朕做主送给你也未尝不可。”
楚唯苦着脸,“微臣消受不起。”
皇帝的后宫不繁盛,仅有的宫妃品级都很高,都是随着皇帝南征北战留下的老人,后来遇到大选,还特意颁下“感念生灵疾苦不选绣”的诏书,可见皇帝以前是个重情不重欲的人。
晚上,皇帝赐宴。不是普通的山珍海味,是一只烤全羊。楚唯还在喝药,不能喝酒,他碗里说白水,皇帝碗中是竹叶青。
“当年,我的理想,就是每天有肉吃,隔两天喝一碗酒。现在都实现了,可还是觉得不开心。爱卿可是如此?”
楚唯闷头吃肉。
皇帝自顾自笑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就想着和杨明霞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可惜,可惜……”
楚唯嘴里有东西,说话含糊不清,“陛下挖苦微臣。”
皇帝“嗯”了一声,有些低沉。杨明霞,他也喜欢。
“朕记得,当初燕平起义,只有姚天跟着朕。他说朕是真龙之主,不管多苦多累,都没抛下朕。其实,他说的话朕一点都不信,朕只想带着手下的兄弟吃饱喝足混日子。后来一路打到刺凉,被凉河拦在北岸,一筹莫展。你月夜来奔,说是姚天的故旧。朕还是不信。”
“姚天告诉朕,你喜欢一个女人,从小喜欢大,学文学武都是为了她。知道她喜欢风度翩翩的君子,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本性,当fēng_liú儒生。后来从军,也要当儒将。朕就想,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让一个堂堂丈夫做到这般?”
“攻入京都后,朕专程见她。说实话,朕那时觉得她配不上你。”
楚唯眼睛发红,大口喝了两碗水,声音发涩,吐字清晰,“是臣配不上她。”
皇帝目光沉沉看着他,“朕得感谢她,给朕送来当世名将。”
楚唯摇头,叹息,再摇头,扶着桌子跪下,伤着的腿行动不便,简单的动作让楚唯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臣有罪。”
“你来投靠朕时,说你有心爱之人,你想得到她,保护她的家人。但没说她到底是什么人。朕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说前朝皇后的嫡亲妹妹。朕食言,朕之过。”顿了顿,又说:“她的孩子,朕帮她照看着。”
楚唯扣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弯曲,青筋暴起,语气很轻松,“臣谢主隆恩。”
不管怎样,他进宫的目的达到了。
张怀恩在一旁轻叹。其实楚大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皇帝没有要伤害楚情的心思。不然前几次动手都不会留下痕迹,让苏宜趁机相救。皇帝这么做,只是想见那些小孩能做到哪一步罢了。
苏放从宫中回到逸王府,得意洋洋摇着折扇。卧室中,逸王静静坐着喝茶。苏放见到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退出去,看到熟悉的环境,才进屋,“父王?”
逸王手指敲击桌面,“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手?”
苏放反问,“孩儿要怎样,父王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逸王狠其不争,咬着牙,“冥顽不灵。你以为楚家的小丫头进了诏狱,就是你赢了?只要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陛下绝不会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