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浅说:“因为那些人他们也没钱啊……”
“那你可以去替有钱人捉鬼嘛。”
李清浅自己的断水剑那时候还未悟出,只会照着当年那个青衣修士留下的无名剑谱自己照葫芦画瓢,于是他笑道:“一来本事不够,二来,有那么多——”他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给小红芍,“那么多的人急着给有钱人捉鬼。但却没几个人愿意去梨春这样的小国平难。”
红芍啃着馒头点点头:“也是!你是好人!”
“当初救我的也是个好人。”李清浅有些腼腆地笑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一直想成为他那样的修士。不过……我肯定没他厉害。而且估计……也会一直这样穷下去。”
红芍不乐意了,叼着馒头,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圈,含混道:“不,大哥最厉害,大哥有……那么……那么……”她努力地抻着胳膊把圈比大,“那么厉害!”
李清浅笑出了声,摸了一下她的头:“再说,馒头就要掉下来了。”
红芍咬着呜呜两声,笑嘻嘻地重新捧着白馍咬,两只脚开心地晃荡着,脚上一双鹅黄绣鞋很是干净漂亮,那是李清浅用他那点儿可怜的贝币给她买的。她穿的小心翼翼,那么多年了,只是旧了,却鲜有脏的时候。
李清浅和红芍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做着自己想做的善事,一起修习剑法。
幻境中,红芍骑在树上狂摇果子,李清浅站在树下又是头疼,又是宠溺地看着她,可如此风平浪静的日子却并不是长久的。墨熄已知这俩人的结局,所以再回头去看,只觉得那些灿然笑容都像一场镜花水月。
这个女孩会离开李清浅,然后李清浅会成名,会死亡,最后化为怨戾剑灵。
而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随着幻境的不断变化,谜层逐渐如风沙渐去,露出沙泥下苍白赤露的真相。
转折的开始是在春末的某一天,红芍病了。
那时他们刚好路过燎国附近的一个村镇,燎国所处的地域魔气很重,春夏更迭时节,村内魔瘴最是浓深。红芍不慎染了邪瘴,重病卧床不起,人也迅速地消瘦憔悴下去。
李清浅四处求医,可医治这种瘴气郁病的药剂极为昂贵,连寻常人家都无法负担,更何况是李清浅这样的寒士?他一次次地被拒之门外,药修们冲他没好气地呼呼喝喝:“想治病先拿钱啊,每天得这种病的人得有多少,要是全都像你这样想行个方便,草药哪里够用?”
墨熄知道那些药修态度虽差,可言语却非虚。
这种瘴疫的疗药确实十分紧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紧缩办法。比如在重华,就只有贵族才能购买,当年顾茫正是为了一个村镇的穷苦百姓,才冒充慕容怜的名字,去御药馆买的药。
燎国稍微宽一些,不看血统,但是看钱。
李清浅没钱。
他坐在红芍病榻边,红芍已经像一朵枯落打霜的花,没什么力气像往常一样跳嚷了,只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着。
李清浅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红芍又动了动嘴。
李清浅于是附耳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听清了她的话。她笑着说——
“嘿嘿,现在我吃得少,可以给大哥省点钱啦……”
李清浅那天等她睡着后,走出小茅屋,蹲在台阶上发了会儿呆,忽然就再忍不住,佝偻蜷缩着哭了出来。他不敢哭得太大声,一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像话,二来他也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红芍。
他想,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并没有红芍说的那么厉害,他并没有成为当年那个青衣修士,他连身边陪伴着的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护不住,那么多年,除却抱负空谈,竟仍是一无所有。
墨熄看得心中不忍,却也知事实如此,不可改变。
幻境的场景还在不断地变幻着。年轻的李清浅茫然无助地走在燎国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他已当尽了身上最后一点能当的东西,给红芍换了七帖药,拖延着时日。
如今屋中只剩最后一帖了,今日过后,又当如何?
“来来!都看仔细了!要求硬得很!别想着蒙混过关!”
闹市一角,忽传来锣鼓喧天。从前红芍最爱看这种热闹,每到一处,总拖着他凑过去张望。大抵是心神恍惚,习惯地就那么走过去,仿佛红芍还叽叽喳喳地拽着他的衣袖跳上跳下,着急嚷着看不到啊,都挡住啦。
李清浅发了一会儿怔,回过神来,正打算走,却听得人群里的嚷声。
“真给这么多钱啊!?”
“国师也太豪迈了吧,天啊,真让人羡慕。”
“钱”这个字,从前对李清浅而言不过是耳旁风,如今听到,却像被针尖刺着似的,猛地回头,眼睛发亮地去看。
高台上,一个燎国高阶修士正来回走动着,敲着锣鼓引人注意。在他身后,有一张足有三人高的绢帛画像,像上的是个俏丽美艳的女人,眼尾一颗泪痣。如此瞧上去,竟与红芍有七分相似。
李清浅微惊,这时就听得那个燎国修士重复嚷道:“国师夜观天象,凡类此面目的女子,今年有旺国之相!附和条件者,皆可送入宫中!”
锵锵又敲两下,接着嚷。
“若有选中,女孩儿为王宫圣女,家中赏金贝币一千枚。”
“此事听凭自愿,有意者请往后验视姿容!”
李清浅直兀兀地在台下发了一会儿愣,忽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