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一之四】锦城──窦太后(下)
「贤贵妃还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除了她拜託蓝桑凡运出仁帝之事,后头哪样不是我暗中插手,她才能完成的?」低哑的嗓音,狰狞的面容,即便是情绪这样凌乱,窦太后的话音听来还是那样平静,甚至隐约带着病态的喜悦。
如若不是高慕华带来的信件,她的确是不曾发现仁帝还活着的消息,可这对她来说已然不重要了,她所追求的真正目标早就达成。
那年她发现贤贵妃表面温顺,却对神宗早有提防,将真正的皇子藏起并带回齐家,还趁机帮了把手,掐去所有尾巴,让神宗相信先帝血脉全然断去,一点不留。
「后来母后为了假造齐国叛国消息,不慎透露过多,让魏国陷入战火的事……莫不会是刻意的?」手掌收拢,激动的情绪一翻涌,让高慕华禁不住将磨得透亮精巧的玉杯捏出裂痕。
「哀家还不会真拿自己当赌注。」拿起火钳子拨弄炭火,将信纸最后一点痕迹抹去,窦太后忽地笑了,彷若孩童一般天真,「那的确是意外,哀家本是打算让贤贵妃尝尝绝望的滋味罢了,好不容易保下的先帝血脉,还是如花火一般,那样轻易就消散不见……唯有得到希望,才更懂得什幺是绝望不是?」
不过最后的发展却是比她计画中的,还要让她痛快。
那时她特意与贤贵妃透露,她其实知道仁帝之子未死,那让她恨之入骨的齐贵妃与齐家人便心甘情愿以家族为代价,好留下仁帝血脉。
当年贤贵妃叛国消息不过刚放出,神宗便失心疯的跑来寻她质问,甚至将自己与她的骨肉,真正的高莲华掐在掌中,好逼问她倒底有无对这事动手脚。
给歇斯底里的帝王一阵折腾,甚至是在大寒冬里扔到池子里……孩子在太医们几乎都去给日日以泪洗面,以至于眼睛逐渐失去光芒的帝王治病的情况下,还是没能熬过去,就那样在窦太后怀里断去气息。
新仇旧恨,让窦太后最后一丝的理智彻底断去,接受贤贵妃的请求,保下仁帝之子的她串通太医,让本就趋近失明的眸彻底弄至眼盲,并趁着神宗失魂落魄,与众臣忙着对付齐国敲头烂额时一举夺过掌朝实权。
「母后……您这幺做是为了什幺?」不可置信地望着窦太后,高慕华直起身子,抢上几步跑到窦太后面前,就连炉子的火星跳上他的手,都毫无所感。
旋过身子面向高慕华,窦太后一字一句咬的用力,绷得死紧的脸颊鼓起,多年过去仍旧未减的丧子之痛让她浑身阴冷,太过用力而显得扭曲的手指贴上高慕华,让高慕华有种被蛇类紧紧缠绕的错觉。
「因为哀家恨呀……凭什幺贤贵妃当年能轻易成为皇后,甚至是得到哀家得不到的帝王之心,她所最做的一切就真的那样光明磊落,而哀家却非得活成这样,日日夜夜给那些罪恶啃食?」
所以她留下而今的高莲华,让那本该是天之娇子的人在自己面前活的卑微,代替他死去的无辜孩儿,去齐国体会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质子人生。
便是而今,在服下失忆蛊后,还以为自己是窦太后救回来的小乞丐的高莲华,还为了所谓报恩,在替自己的仇人打江山,甚至是将来还可能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上。
一想着这般场景,窦太后心底便兴起莫名的快意──恁是当年再如何风光,而今他们的孩子还不也只能乖乖地任由她差遣?
「母后,当年您给莲华吃的,可只有失忆蛊?」高慕华冷冷地问。
他一直不明白高莲华的个性是怎幺回事,时好时坏,时癫狂时正经,本以为这都是在齐国给折磨惨了,才会有这样怪诞性子。
可眼下再听窦太后说来,莫不会是这失忆蛊作祟,才让高莲华成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个性?
听到高慕华的话,窦太后倏然冷下脸,诡异的用极为轻柔的语气说:「皇帝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