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世道多舛(6)-赈粮为胁
十数日下来,求医的患家遂是逐渐缓减了,看来瘟疫的延爆许是已过顶峰。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自然之道,本不是任何人只手操弄就能控制,消长沉浮尽是天意。就等着赈粮发下,挨过这一次劫,逝者已矣,生余者大难不死还尚能缓一口气,也算是福祉了!
听见门外一阵马蹄车栅声,随后又是一阵嘈杂鼎沸的人声,尹晏同容暟儿探到了庭院门口,便见远远一行人围着三批马和数架大推车。女孩眼瞳一睁,揪起了柳眉,看了大男孩一眼。坐在领头马背上的年轻男子,锦袍襦裤,细眉凤眼,玉面冷笑,正是那日在佝偻山上遇见的那人。
怎幺就差点儿给忘了,那人就是午觞小镇所属辖,潼县县令夏侯家的公子夏侯喻!那数架大推车的阵式,看是来发放赈粮的。但群众围绕下,却不见官兵模样的那些人手里有任何动作,领头年轻男子一声令下,官兵便举起佩刀吆喝叱咤,围绕的民众只得避出一段距离。
「夏侯公子行行好呀!有些户人家已经几天无米饭可炊,再这样下去,可是要死更多人的,求求您呀!夏侯公子!」出声的人,正是白鬚冉冉的镇长巫老爷子。
「夏侯公子拜託了!赶紧发下赈粮了!」「夏侯公子求求您呀!」「夏侯公子德福广披,救救我们吧!」一声声镇民的哀求乞拜,不绝于耳。
马背上的人嘴角一撇,趾高气昂地半睨着,环顾了四周求粮的人群。俊马绕了一圈,那人遂在瞧见女孩时,马缰一紧停下了蹄子,定住了眼。
一个满意的佞笑在那人脸上泛开,拉开了喉咙,以着似是要让这全镇民都听见的高亢声道:「唉~!说来,这午觞小镇也算是我的伤心地呀!求亲不成,却叫我这堂堂夏侯家的公子实实地给羞辱了一番,如今却竟要代我父亲来此发这赈粮,讨好午觞小镇的百姓,怎叫我不觉得委屈,心痛呢?」瞇下了眼,接着柔缓暧昧的一声:「是不是呀?容姑娘!」
女孩深深蹴起了眉,缓缓往前移了数步,方道:「求亲之事本是你一厢情愿,又何来羞辱之说!再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与镇民无关…」深吸了一口气,为免再激怒那无耻之人,尽可能将语调缓下,遂续道:「还请夏侯公子高抬贵手,放过镇民。」
夏侯喻轻轻地摇了摇头,彷似带着一丝柔情,却又含着一丝委屈,阴阴浅浅地挑问着:「手绢都已亲送给我,却说我是一厢情愿,姑娘可真是薄情,叫我该如何自处呢?」
这下一言,分明被羞辱的不是马背上的人,却是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又刷地一阵白的女孩。这样大庭广众下,不知从何对镇民解释而起,手下捏紧了小拳,揪出一道道深绯的印子。
「暟儿…」原本随步在女孩身后的尹晏,跨出了一步,企图挡住镇民望向女孩质疑的眼光。实是很不得将那人揪下马背,轰出小镇,但却更恨自己无权无能,只能任凭女孩受人欺辱。
一语宏亮沉稳的声音传来:「在下容谨,见过夏侯公子!小女多有不懂事,若先前有任何得罪,还请夏侯公子大人大谅!」容谨从药舖子庭院走出,拱手欠身万分礼貌地一揖。
放肆而不羁的笑声响起,夏侯喻微微仰头,斜光望下瞟着那一席长衫的来者:「呵呵!原来是我那无缘的準岳父呀!晚辈失敬失敬!坐了半天马背脚有些痠麻,不克下地拜见,且多多包涵哪!」
容谨轻声软语地回应,当然一来也是为了女孩给镇民一个解释:「不敢不敢!婉拒求婚原是因为小女尚且年幼,况且,夏侯府上不是已经接受,收回了采礼。夏侯公子门当户对者众,我们这荒山野镇不识大体的小丫头,只怕是有辱夏侯家的门风,万万不敢高攀!」
马背上的人轻啐了一声,厉声地道:「高不高攀可不是你说了算,何况,接受你的婉拒收回采礼的是家父,我可没答应!你容家让我颜面尽失,欺骗我的感情,又要拿啥来偿我?」
「不知夏侯公子要的是甚幺样的补偿?只要是除了小女的婚事之外,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只求夏侯公子宽谅。但终归镇民还等着米粮救命,还望公子能遵照圣旨之命把赈粮发下。」容谨低声下气,好言相对,只愿能以理说动眼前之人。
「哟喝!圣旨都搬出来了,那豫帝老子如今还奄奄一息卧病在床,连下榻都困难,还管得动我们这万百里远的小镇?哼!」马上之人眸底揪住了那一丁香色的纤弱身影,似是要将她紧紧掐住喉头一般的眼光,续放声一字一句缓道:「要我宽谅?可以!要发下赈粮?更没问题!当然一切还是得看容姑娘的意思!明媒正娶妳不要,那小妾的位置就暂先为妳空下了,三天之后我来领妳答覆,全镇民的一线生机就由您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