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待七姐儿午后小睡,来向王妃回话。
“七姐儿饭后用了半盏冰梅子,便说乏了。奴婢带了可儿伺候她睡下,又收拾好下午要穿的衣饰,预备着下午见客。”
“她可还念叨着牙疼,怎么又去吃冰梅子?”卧房门垂着轻烟般的蝉翼纱,微风轻送,一阵飘荡,隐约见床边并排放着的两双鞋子。
“是还念叨疼呢,也是该换牙了。”玉叶低着头。她一向有些儿怕郡王,子拘谨了些,不若金枝那样落落大方。
“叫医官进来瞧瞧罢。”郡王低声道。
“是。”玉叶低着头,退了下去。
四郎与七姐儿年幼的时候,都是跟了母亲住的;后来有了八郎,便觉着地方不够用,将这对双生子迁了去东跨院。现如今七姐儿重返,年纪也稍长,就将西跨院拨给她。
七姐儿仍在睡着,小丫鬟睇睇正拿了小凳坐在床边,手中一柄拂尘,时不时挥动几下。天气渐热,蚊蝇腻虫之类的也多了起来,虽说已经挂起了纱帐,但七姐儿嫌闷气,向来是不许垂下帐帘儿的。
睇睇也就才七、八岁,是寿王府的家生子儿奴才,分房的时候分给了辰溪郡王,之前是跟着王妃房里的芳汀学规矩,王妃给女儿挑奴婢,却是七姐儿自己伸手要了她与另外一个家生子儿的小丫头,并为她们改了名字,一个叫睇睇,一个唤作睨儿。
八岁的小女孩儿,总是贪睡,又加上春日暖暖,这边小主子睡得正好,她也不免困顿,眯缝了眼睛,脑袋磕头般直往下点。倒叫玉叶看的好笑,忙伸手摇醒她,轻声道:“困了外面睡去,叫醒睨儿,叫她过来看着。”
睇睇答应了,歪歪倒倒的走去外间,拍醒正好睡的睨儿,睨儿忙擦了一把脸,赶紧进来伺候着。
玉叶悄声道:“我一会儿要去外面着小厮去请何医官来给七姐儿看牙齿,你等一刻钟,叫姐姐起床,伺候梳洗。可儿会来给姐姐换衣服,你跟睇睇两个警醒着点儿,可儿见不得人慢吞吞的,仔细她发作你们。”
睨儿忙道谢,拿住拂尘,打点神伺候小主子。
玉叶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暗暗点头,方才出去二门上,唤小厮去请医生。
过没多久,也不用睨儿喊醒,七姐儿自己便醒来了。翻个身,睁着眼睛,一脸惺忪。
睨儿道:“姐姐要不要吃茶?”
“倒一杯温水来。”七姐儿很爱喝白水,说吃茶多了,牙齿会变暗。
睨儿去桌边倒了一杯白水,喂七姐儿喝了。外间采儿听见里屋响动,问道:“姐姐起了么?”
采儿与可儿一般大小,都只十四、五岁,比玉叶低一等,拿二两三钱的月例银子。玉叶稍长两岁,今年足岁十七,拿三两五钱的月例银子已经三年多,是李王妃最得用的大丫鬟,又加上情老实稳当,因此才给了心肝宝贝女儿使用。
少时,采儿带了三、四个小丫头打了水进来,睇睇小睡了片刻,听见主子起了,赶忙进来,与睨儿两个一同伺候小主子洗漱。采儿先是在一面小铜盆里洗了手,才取了素白的手巾,在另一面铜盆里用干净水拧了,轻轻为七姐儿净了手;又换大铜盆,为七姐儿净了面。然后再取了妆奁来,问道:“姐姐今日用什么香膏?”
“薰衣草吧。”七姐儿闭着眼睛道。
小丫头拿出盛了薰衣草香膏的小玉瓶子,采儿这才拿一只小玉勺儿,抿了一点儿淡紫色的香膏,放在手心中轻轻揉开,再揉在七姐儿脸颊与脖颈上。双手亦是抹了同样的香膏。七姐儿脸庞小小,皮肤细白,双手也是小小白皙,十分漂亮。她脸庞已经没有婴儿肥,比如同母哥哥四郎,身体饶是这么病病弱弱的,脸颊也还是堆着,肥肥白白甚是可爱,她脸颊却早早脱了幼儿形态。
愈发使人心疼。
待玉叶回屋,七姐儿已经妆扮停当,穿了一身鹅子黄的裙衫,衣襟裙边绣了淡绿色的连蔓花枝,淡雅秀美。她年纪还小,也没用什么首饰,只右耳戴了一只金镶黄宝的耳坠子,双丫髻束了鹅子黄的丝带,一边各别了一枚滴珠小黄宝玉簪子。
玉叶笑道:“姐姐今日可真是好看。”又道:“王妃说,叫医官进来给姐姐瞧瞧牙齿。”
七姐儿捂着嘴,可怜兮兮的道:“能不能不看?”
玉叶哄她:“只是看看,并不是一定要拔掉。王妃担心姐姐这牙齿总不掉,怕新牙长出来就歪了,不好看。回头姐姐笑起来就不漂亮了,那可多不好!”
七姐儿哼哼唧唧,不肯就范。
可儿笑道:“姐姐又闹脾气。不怕,等我去找枋哥儿来。”说罢真是拔腿就走,去二郎的小院寻他。
二郎已是自己单住个小院子,听得妹子不肯让医生进来看牙齿,笑道:“等我去,她定然就不闹脾气了。”也不管桌上正写着字,将笔一丢,墨点儿飞得满桌。
待到了七姐儿的小跨院,何医官已经来了,候在门外。
二郎笑道:“何医生,稍等。”
老何也笑道:“姐儿怕疼,哥儿可要好好哄着她。”
二郎匆匆进去,一屋子大小丫鬟都喊“枋哥儿”。七姐儿扭扭捏捏,一直捂着脸,不肯让哥哥瞧。
二郎道:“怎么?难道肿得厉害?”
“没肿,七姐儿怕医生拔牙,只是喊着不疼。”
“乖妹子,”二郎抱住妹妹,“人人都要掉牙的,你瞧哥哥,可不是换了一口白生生的好牙齿?骨头也能啃得。你瞧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